其实,悠木和雅对安西耿一郎到底算不算登山家,也有几分怀疑。虽然听说安西爬遍了日本的名山,而且,他还出国爬过外国的大山,但是,他连登山协会的会员都不是。《北关东新闻》算得上群马县一流的工作单位了,但是,安西耿一郎在这里,根本就不努力工作,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爬山上了。而且,安西耿一郎从外表就可以看出,他虽然号称是“登山家”,其实只不过是个登山界的落伍者。所以呢,一直想着:如果认识了一个真正的登山家,--定问问他为什么要爬山的悠木和雅,从米没有问过安西耿一郎,他为什么要爬山。
但是,悠木和雅越来越想向安西耿一郎问,他为什么要爬山了。
明天就要去攀登那个可以称为“登山家的圣地”的冲立岩了,可是,对于悠木和雅来说,并没有非要攀登冲立岩的理由。如果安西耿一郎是一个真正的登山家的话,应该有确定的动机吧?那是什么呢?是他悠木和雅可以接受的吗?悠木和雅想听一听,安西耿一郎把爬山的真正动机说出来,然后琢磨琢磨安西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悠木和雅收拾完餐具,回到了饭桌前面,向前探着身子问道:“我说安西,你为什么要爬山呢?”
“为了下山啊。”安西耿一郎淡淡地回答说。
这回答完全超出了悠木和雅的想象:“什么?只是为了下山?”
“对呀,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
悠木和雅顿时愣住了。安西耿一郎的回答,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为了下山才爬山的,什么意思?莫非是人们常说的“撤退的勇气”?
不对吧,我并没有问他,爬山需要做哪些心理准备,而是问他为什么爬山啊。
“不懂!……为了下山去爬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悠木和雅自顾自地连连摇头,一脸苦笑,“莫非,安西耿一郎故意用这个令人费解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
但是,安西耿一郎那双无邪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狡黯,还是平时那张脸,就像一个在寻找快乐的孩子,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把快乐找到似的。
“也许又是一道安西耿一郎式的脑筋急转弯儿。”悠木和雅突然这样想。如果又是脑筋急转弯儿的话,那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差得也太大了。这边那么认真地问,那边却开玩笑似的,给你一个脑筋急转弯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悠木可真的要讨厌安西了。
徒有其名的登山家……悠木和雅生气地站起来要走。
“喂!就去试一试嘛!……”正在买冰咖啡的安西耿一郎,回过头来对悠木和雅说,“最好是坐火车,你要是赶不上7点36分这班,我在向导中心等你!”
“啊?!……”悠木和雅一时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西耿一郎。
“不许当逃兵啊,当逃兵的话,就处以髙额罚金!……”安西耿一郎笑着说。
“啊!……”悠木和雅继续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西耿一郎。
“拿出中年人的干劲儿来,要跟冲立岩决一雌雄!……”安西耿一郎说着,摆好拳击的架势,嘴里咻咻地模仿着出拳的声音,使劲挥动着左拳,好像那个根据漫画《明天的丈夫》改编的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丈夫,在向对手发起攻击一般。
悠木和雅认真地,看着安西耿一郎的脸——安西耿一郎那圆圆的、快乐的大眼睛,让人联想到盯着生日蛋糕的幼童的眼睛。
悠木和雅走出食堂,心情忧郁地不断扪心自问着:“明天到底去不去爬冲立岩呢?”
04
下午六点钟时,报社全体工作人员,纷纷到会议室开会去了。
悠木和雅留在政治科的办公桌前,修改明天要见报的稿子。他说他不去开会,岸本让他在这儿值一会儿班。
头版头条的稿子已经决定了,是三光汽船公司破产的消息,明天按照法律程序申请破产,负债总额达五千二百亿日元,破了战后负债的最高纪录。
悠木和雅长期负责报道刑事案件,对政治、经济版面不怎么关心,但是,他听说过三光汽船公司实际上的老板,是国务大臣河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只是公司破产的问题了,永田町的政治力学,也将要失去平衡。
悠木和雅刚想到这儿,共同社关于“国务大臣河本辞职”的传真,就发过来了。悠木立刻拿起红笔,给明天的头版头条——关于三光汽船公司破产的稿子,又加了一笔。
左边办公桌前,坐着的社会科副科长田泽,一边抽着烟,一边把“固力果森永事件”的剪贴簿收了起来。田泽跟悠木和雅同年参加工作,但是,两个人几乎从来不说话。15年前,两个人同时采访一个杀害妻子儿女的案件,结果,由于悠木和雅的稿子写得好,受到了社里的表彰。田泽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见悠木坐在旁边,他不时故意地咂咂舌头,发出怪里怪气的声音。
稿子刚改完,出差去东京采访的青木就来电话了。
“今天实在辛苦您了,老兵住宅的采访怎么样了?”
“啊,弄完了。”悠木和雅笑着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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