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猜了。
伤害已成事实。不公正已成事实。暴怒已成事实。复仇的原始冲动熊熊燃烧,也已成为事实。这些都不是《圣经》中(或该死的进化论中)“以牙还牙”的内容——他们会怎样来描述她所做的一切呢?
大规模报复。
她闭上双眼,用手揉搓着。胃里开始发出咕噜声。她想,也许是压力吧。她睁开双眼。此时的酒吧仿佛更加阴暗。她感到头昏。
现在就这样,也太早了吧。
她喝了有多少?
她抓住吧台,这很像这样的夜晚会有的举动,你喝多了后躺下,床开始旋转,你飘浮起来,你觉得离心力会把你从最近的一扇窗户甩出去。
咕噜响的胃一阵痉挛。接着,她睁大双眼。一道难以忍受的痛楚闪电般地撕裂她的腹部。她张开嘴,但没有尖叫——无法言语的痛苦纠结而来。玛丽安娜俯下身子。
“你没事吧?”
是稻草头的声音。听起来她离得很远。这种痛苦让人恐惧。没错,这是分娩——上帝的小测试——以来,痛得最糟糕的一次。噢,猜猜看——那个会令你关爱、在乎胜过你自己的小生命?他刚出来的时候,会带给你无法想象的生理疼痛。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开始一种关系的美妙方式吗?
刀片——是这种感觉——在她体内游走,仿佛想寻机逃出。理智已溃不成军。疼痛在毁灭她。她甚至忘了自己做过的事和造成的伤害,这不仅仅是指此刻的,今天的,而是贯穿她这一生中的。十多岁时的莽撞行为令双亲对她心灰意冷。第一任丈夫在她持续不断地背信弃义后结束了他们的关系,第二任丈夫也因她的态度而离开。接着便是她的孩子,不多的几个视她为友的时间超过几个星期的人,那些利用她之前先被她利用的男人……男人。或许这也跟回报率有关吧。在他们伤害你之前,你得先下手。
她断定自己马上就要呕吐了。
“洗手间。”她费力地说。
“我带你去。”还是稻草头的声音。
玛丽安娜感到自己从凳子上跌落下去。一双有力的手伸进她的腋窝下,把她扶住。有人——稻草头——带她朝后边走去。她跌跌撞撞地走向卫生间。她觉得喉咙异乎寻常的干燥。胃疼得直不起腰。
那双有力的手依然扶着她。玛丽安娜目光落在地面。黑的。她只能看到自己拖曳的双脚,甚至有些足不点地。她努力地抬起头,看到不远处卫生间的门。她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那里。她做到了。
继续前行。
稻草头的手还撑在她腋窝下。她扶着玛丽安娜从卫生间门口走过。玛丽安娜想停下脚步,脑子却不听使唤。她想喊出声,告诉身边的好心人她们已经错过卫生间了,可嘴巴也不听使唤。
“从这边出去。”女人低声道,“这样会更好些。”
更好些?
玛丽安娜感到身体碰上一道应急门的金属把手。门被推开。这是后门。玛丽安娜认为稻草头说得对。为什么要把卫生间搞得一团糟呢?在酒吧后头的小巷里呕吐更好。还能呼吸新鲜空气。新鲜空气是有益的。新鲜空气或许可以让她感觉好些。
应急门被完全掀开,“咣”的一声撞在外边的墙上。玛丽安娜跌倒在地。空气的感觉的确不错。但也不是那么好。尽管疼痛依旧,可凉意拂到脸上,她觉得很舒服。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那辆客货两用车。
这是辆彩色车窗的白色客货两用车。打开的后门像张大的嘴巴,要把她整个人一口吞下。原本站在车后门旁边的人上前抓住玛丽安娜,将她往货车里推。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胡须浓密的男人。
玛丽安娜想要反抗,但毫无用处。
大胡子像抛一袋泥炭似的将她扔进车内。她砰的一声落在货车厢板上。他跟着钻进来,关上后门,站在她旁边。玛丽安娜蜷成一团。她的胃里依然疼痛难忍。但此刻,恐惧已笼罩她全身。
男人揭下胡子,冲她微微一笑。车子开动。司机一定是稻草头。
“嘿,玛丽安娜。”他说。
她无法动弹,无法呼吸。他坐在她身旁,拳头回缩,紧接着重重落在她的腹部。
如果说之前的疼痛已很糟糕,那么此刻的痛苦,根本就是另一个层次的。
“录像带在哪里?”他问。
这时,他开始了对她的真正伤害。
02
“你们确定想要这样做吗?”
有时候,你会冲出悬崖。就好像兔巴哥动画片中的场景一样,威利狼发足狂奔,甚至当他已经冲到悬崖之外时,依然保持着奔跑的姿势。然后,他会停下来,向下打量,意识到自己即将垂直下落,却已束手无策,不可挽回。
但还有些时候,或许应该说是绝大多数时候,事情并没有那么清楚。漆黑之中,你在悬崖边行走,但你的脚步缓慢,不知道自己正往哪个方向走。虽然你每一步都很小心,但在黑夜里,它们依然是盲目的。你想象不到自己离悬崖边缘是多么的近,脚下的软土会怎样凭空消失。只要稍不留神,你就会突然落入漆黑的深渊。
迈克就是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他和蒂娅到了那个边缘的。那个有着一头鼠窝般的头发,一双文身密布、毫无肌肉的胳膊和又脏又长的指甲的年轻安装员回头看着他们,用与其年龄非常不相称的不祥语气问出了那个该死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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