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纱江在村民中非常引人注目。晃二很自豪。金海芳男走了过来,眼睛瞪得老大,向晃二问道:“她是你什么人?”
“大南建设的测绘师。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这样啊。既然要结婚,那就赶紧入籍①啊。”金海芳男提醒道,“纳税的时候,需要抚养的家人增多,而且……”
①日本的女性在嫁入夫家之后,要入夫家籍,跟丈夫姓。
“我知道的。比起那个,我最近想买照相机了。”
“那个,也是。”金海瞥了绯纱江一眼,说道。
埴田荣吉看到晃二,抖着脸上的瘤子跑过来,催促道:“你迟到了!快去换衣服!”
荣吉在浴衣外罩着一件古旧的紫黑色带有花纹的短外褂。
晃二让绯纱江在院子里逛逛,自己走进神殿换衣服去了。双腿的裙裤用绳子绑紧,披上披风。鹿头上满是灰尘和长久积攒下来的汗臭味,晃二决定临上场前再戴。阿供马上就要开始沐浴净身了。
深泽源吉死了,太夫的角色就交给村长犬石六藏来担任。以前,太夫一直是源吉和六藏轮流担当。犬石头戴一顶起了毛边的立乌帽子,身穿草色素袍,手持一支大币束,表情极其严肃。
沐浴净身的仪式是在神殿后面进行的。
神殿的后院被岩石包围,岩石间落下涓涓细流,细流汇聚在一个石瓢里。石瓢周围栽有青竹,还围上了稻草绳。穿着礼服的祖神后代总代表们站在旁边。
这次的阿供是深泽源吉的未亡人。阿金穿着全白的单衣①,拿着一根长长的被白布包裹着的东西。稻草绳内放着一个陶钵,里面正烧着什么东西。
①日本平安时代(794—1192)的盛装之一,是宫中女官穿着的服装。
犬石开始念祝词了。没有调子,节奏奇妙。瘦瘦的身材,一张宽大的脸,发出的声音也不好听。祝词的意思当然也没人听得懂。
阿金把手中的东西放入火中。火光迅速舔舐着包裹中的东西,貌似是一支笔。
“是源吉老爷子的笔。”有人轻声说。
握着这支笔,源吉写过无数的反对文章、檄文①和声明。
①檄文是古代用于征召,晓谕的政府公告或声讨、揭发罪行等的文书。现在也指战斗性强的批判、声讨文章。
烧罢,阿金跪在地上磕头,祖神后代总代表的一人用桶汲来清水。水桶递到了阿金手中,阿金舀了几杯水从头浇到自己身上。看着个子矮小且上了年纪的阿金这样做,人们有些于心不忍。薄薄的单衣贴在肌肤上,毫无弹性的乳头透了出来。沐浴净身的仪式就此告一段落。
接着,阿金就换上了阿供的衣服。脸部涂得粉白,退了色的淡红窄袖和服上,罩着一件带有秋草图案的白色罩衣。穿戴完毕,阿供来到神殿中央坐下,接受犬石的除魔仪式。
晃二看着这古老的仪式,感觉阴森森的。整个过程没有什么朝气,参观的人们也没有什么感动。神殿阴暗,脸部涂得粉白的阿供看起来跟丑八怪没什么两样。阿金自己肯定也不愿意化妆成这样让大家看见。晃二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多年来就都没人对阿供祭典提出过疑问?
除魔仪式完毕后,晃二来到了神社的院子里。接下来就是鹿之舞了,一想到这个,他就心情沉重。他看到了在一旁观看的绯纱江。晃二赶紧带上臭臭的鹿头,手持竹叶。自己能不用化妆就上台跳舞,真是万幸!
埴田荣吉发出了信号,乐官们开始演奏乐曲。曲调平缓,音色也不好听。晃二拿着竹叶,马马虎虎地跳着。在晃二四周,有四五个少年走来走去,手上都拿着一支带有银色纸穗的长矛。他们上穿白色麻布“水干”,上面绘有“九枚笹”纹样,下面双腿的裙裤用绳子绑紧,头扎白巾,看起来挺威风,动作却十分缓慢。晃二呆呆地看着几双草鞋动来动去。
笛声忽转,晃二舒了一口气。终于快要结束了。
晃二原地转着圈,然后蹲下。鹿头上方汇集了少年手中的长矛。鹿之舞跳完了。
表演完的少年们,举起陶制的酒杯,四处敬酒。晃二不能喝酒,只在唇上沾了一点。敬酒这种事,在晃二看来,也没什么意义。
绯纱江走过来,对他说:“看起来,你一点儿兴致都没有。”
晃二苦笑一声,说道:“无聊嘛。”
“不,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绯纱江两眼放光。在她看来,所有的一切都很新鲜。阴森森的神社、毫无朝气的舞蹈,都非常新奇。
“我刚刚求到一支签。”
“嗯。”
晃二心不在焉地应着。
“喏,就是那个脸上长瘤子的人帮我解的签。”
三森警官望着这两个人。绯纱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阿供终于要现身了。”
说着,两人朝彩车的方向走去。
犬石,念着冗长的祝词。孩子们在他面前玩着捉迷藏,相互追赶着。晃二带着鹿头,几次想打哈欠,硬是忍住了。
祝词终于念完了。犬石举起币束,用力挥舞起来。彩车动了起来,被人们移到了神殿正前方。
来到室外,阿供那张涂得雪白的脸上的皱纹更加明显。她身上那件古代的衣物有些大,穿起来不合身,松松垮垮的。她走到高台的第二层,步履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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