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突然摇晃起来。大概是压到石头了吧。这条路虽然不是柏油公路,但却出人意料地宽阔。纪子觉得这宽阔的道路与这地方很不协调。
“这条路是新修的吗?”她问道。
“是的。你不是走这条路来的吗?”
“不是的。我走的是一条狭窄的小路。我是从玉助温泉步行来的,在山顶还看到了一尊守路神呢!”
“从玉助温泉走过来的?那可真了不起!还真有你这么好奇的人啊!你走的那座山叫粕山。”
“粕山……”纪子重复道。
“村长那些人很讨厌粕字的发音,书面上将那座山写做春日山,但从没有人说这名字。大家都觉得还是粕山叫着亲切。”
晃二将车拐进了一条狭窄的小路。耳边不断响起车轮碾过草地的声音。浓雾中,一棵棵树木在车灯的照射下一闪而过。驶到小路的尽头,晃二停下车,打开车门对纪子说:“家里很脏很乱,不过比外面还是要好多了。”
纪子看了看眼前的房子,的确不怎么干净,还有点歪。这是一座典型的农家房子,茅草盖的房顶散掉了一半。房子周围长着齐胸高的艾蒿,一片一片,茂盛得很。院子里还有个生了锈的井泵。
木板门突然吱吱呀呀响了起来,打开后歪在一边,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屋里窜了出来。
只见那人胡子拉碴,穿一件黑色外套。纪子连忙往后退,谁知那一身黑的男人只是打量了一下车上两人,便准备离去。
“帕宗。”
晃二叫住了他,并从车上拿了烟,丢给他。对方笨拙地接了烟,盯着晃二的脸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他把烟扔了,消失在浓雾中。
“那是谁啊?是你的家人吗?”
“不是的。他叫帕宗,是个乞丐。”
“乞丐?他为什么把烟扔了啊?”
“他的脾气就是这么怪。不过没关系的,他绝对不会偷别人的东西,应该只是借这里睡觉吧。”
晃二走进帕宗刚刚推开的门,打开灯。橙色的灯光立刻从房子里溢了出来。
“快进来啊。雾越来越浓了。”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纪子有点害怕,朝屋子里看了看。
“我一个人住,你就不进来了吗?”
虽然不安,但纪子实在是受不了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于是,她终于下定决心进了门,并将这扇快要散架的门关上。
房间里生锈的农具和灶台布满灰尘。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液化气罐子和开水壶,全新的,亮闪闪的。晃二在开水壶下面点了火。
“幸好还有液化气。水很快就能烧好。湿衣服就放在这里吧。”
他说着将一个旧旧的竹筐放在纪子面前,打开了浴室的门。
这个泡澡的地方并不算十分舒服。圆形的木浴盆氧化成了黑色,表面滑溜溜的,看起来并不像用了很久的样子,却有很多渣滓在水面上漂着,而且漏水也很严重。好在一直有源源不断的热水供应,让纪子冻僵的身体逐渐回暖,心情也慢慢恢复了平和。
从浴盆出来时,纪子的皮肤有了血色。她站了一会儿,让泡得发烫的身体在空气里冷却一下。
也许晃二现在正看着自己。
这种念头在纪子脑海中一闪而过。浴室的门是歪的,关不紧,门上还有缝隙。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念头并没有让纪子觉得不快。
这时,浴室的玻璃窗响了一下,茶色的磨砂窗户那边,正映出晃二的身影。虽然刚才在想象中确实没有不快,但一旦真正看到了,她还是觉得难堪。
“喂,不许偷看。”
刚要喊出来,纪子发现门被轻轻拉开一道细缝。晃二递进来一团被红色衣服包裹着的什么东西,然后将装着湿衣服的筐子拉了出去,关了门。红色的衣服是一件全新的长袍,里面包裹着的是女性内衣。
正中央的房间铺着木地板,还有地炉①。除此再无别的家具,空荡荡的,似乎还有层薄薄的灰。晃二在隔壁的房间,是一间六叠②的和式房间。他一见到纪子,马上紧张得身体僵硬。
①室内地上挖成的小坑,四周垫垒砖石,中间生火取暖。
②在日本是表示房屋面积的单位。日本人习惯用榻榻米的张数来表示房屋面积,“一叠”就是一张榻榻米的面积大小,尺寸约为186cm×93cm。这里的“六叠”就是指六张榻榻米大小的面积,约10.38平方米。
“谢谢你。因为有你,我才活过来了。”
纪子很有礼貌地说着。
“真的活过来了……”
晃二喃喃重复着纪子的话,目光变得炽热。这让纪子有些不知所措。
纪子很适合穿红色的衣服。再加上刚泡完澡,皮肤也很有光泽。所以,也难怪晃二看见裹着一身红色长袍的纪子,会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间房虽然铺有六块榻榻米,但表面都被磨损了,没什么弹性。除了一个茶柜,也和其他房间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角落的榻榻米上有两处方形的痕迹,大概以前那里放过什么东西,后来被丢掉了吧。
房间里很热。煤气炉烧着,拉起的绳子上晾着湿掉的衣服。纪子能看到那些衣服上开始冒出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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