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看时,才发现是三支蜡烛均被射掉了一短截,上截烛火未灭,且三截断烛均立在箭杆上。众人愣了一愣,才知张珏是有意如此。
张珏道:“李先生,我输了,我未能射灭蜡烛。”
李庭玉却是个大行家,连连摇头道:“张将军这一手一箭洞穿三根蜡烛,且三截断烛立于箭杆之上,我自信也能做到。但要令烛身不倒,须得出箭时极平极稳,且力道合适,不能有丝毫颤抖,这一手难度太大,我自问不一定能做到。”
张珏道:“烛身不倒这一点,只是侥幸,只因这三根蜡烛够长,下半截断烛够重。如果我再射一箭,就做不到了。”命兵士再将三根断烛点燃,又重新射出一箭——一如之前,箭深入墙壁,三小截断烛立于箭杆之上,烛光闪亮,然桌案上的三根断烛摇晃了几下后,便各自倒下了。
张珏又道:“我的箭力终究不能随心所欲,不够轻巧,第二箭时,下半烛身重量已不能抵消箭力,所以倒了。就箭术而论,我是不及李先生的。”
李庭玉连连摇头道:“出箭之前便能根据蜡烛重量算计出靶心位置,厉害,厉害。张将军,你是用心在射箭,是你赢了!你果真名不虚传,我李庭玉甘拜下风。”
他面子上其实已经赢了,却不肯白占便宜,当众指出张珏的箭术更加高超,足见其人胸襟坦荡。张珏也知对方箭术不凡,忙谦虚了几句。
李庭玉又问道:“张将军的箭术是向谁学的?”张珏道:“无名之辈,说了名字,李先生也不会认得。李先生出身名门世家,箭术高超不说,想来对射技也十分有心得,有机会的话,我还要向先生多请教。”
李庭玉道:“那好,张将军,你我今日能够在这里比上一箭,也算有缘。今日你有公务在身,实不能尽兴,他日再见的话,我们再多比试几箭。”张珏道:“好,一言为定。”
辞别李庭玉后,张珏径直来到罗汉堂。却见王立坐在院中柏树下打盹,忙上前拍醒他,问道:“尊师人还在里面吗?”王立揉了揉眼睛,道:“在啊,要连做三天三夜法事呢。”
张珏道:“是为谁而做?”王立道:“尊师的生父啊。之前我不是告诉过张将军吗?你突然跑来问这个做什么?”
张珏道:“那么这位尊师叫什么名字?”王立道:“这个……我不能说。”
张珏问道:“为什么不能说?”王立道:“余相公交代过了,不能透露尊师的名字。”
张珏道:“那么王将军应该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了。”王立霍然起身,道:“我当然知道。”凝视张珏半晌,道,“好吧,我只告诉张将军一个人,连我叔叔都没告诉。这位尊师就是吴知古。”
张珏道:“吴知古?不叫吴若水吗?”王立奇道:“难道张将军不知道吴知古是谁吗?”张珏道:“不知道,是谁?”王立道:“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女道士。”张珏道:“啊,原来是她。”
大宋立国以来,最迷恋道教的皇帝是亡国皇帝宋徽宗。北宋末期,宋徽宗令天下皆建神霄万寿宫,又于宫廷设坛作会。道士林灵素、王允诚称霸京中,以致居中预政,显赫一时,都人称之为“道家两府”。宋理宗对道教的狂热虽不及宋徽宗,然在宋代皇帝中亦是佼佼者。他不仅对天师道、茅山道等“正统道教”恩宠隆渥,褒赐颇厚,且对“民众道教”极为热心,亲自为“高居于善书王座”的“民众道教经典”《太上感应篇》御书“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八字,加以褒誉推广,使其迅速流传,几乎达到人手一册的地步。如宋徽宗一般,宋理宗亦宠幸道士,集中体现在他对洞霄宫道长孙处道的优待和对女冠吴知古的信用上。
孙处道是杭州洞霄宫道长,道号“灵济通真大师”,自幼出家,对老庄深有研究,且精通琴棋。虽是方外之人,却与朝廷交往密切,他曾上奏宋理宗,拍了一通皇帝马屁后,便开始哭穷,称道观收入微薄,无力自给,请求皇帝解决。宋理宗便将内府储藏的道士度牒赐给了孙处道,用以换取田地,筑塘立圩。孙处道遂大卖度牒,用所获得的钱财买田置产,几个月就创建了“常丰庄”。后来宋理宗又陆续将获川、长兴、乌程、归安四县官田拨给孙处道,以扩充洞霄宫田地,并亲自为洞霄宫题“洞天福地”四字。
孙处道遂建起“万年庄”,道众云集,食者倍增,而“资用不竭”。
除了孙处道外,宋理宗还信用女冠吴知古,不顾祖训,召其入宫。
吴知古则依仗皇帝宠信,用事宫廷,干预朝政,人皆侧目。朝臣将其当作败坏朝政的根源,不断有正直大臣上书弹劾,称女道无道,扰乱禁宫,请求将吴知古逐出。然宋理宗不是置之不理,就是将上书大臣罢职。大臣指责皇帝“尽循承平之盛世,企图启丰亨豫大之心”。还有人劝皇帝“何惜一女冠,天下侧目而不亟去之乎”,宋理宗不以为然,对吴知古宠幸依旧,至今已长达二十年。
吴知古干政用事传到民间后,优伶就此编了一出戏剧,名为《参军戏》:有一参军正在举办宴会,有小吏来请长官签署文书。参军怒道:“我方听觱篥,可少缓!”小吏请至再三,参军回答如前。小吏遂上前击其首道:“事不被觱篥坏了!”宋时民间俗呼黄冠为觱篥,矛头直指吴知古败政祸国。
52书库推荐浏览: 吴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