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吗?”
“你没穿白色。”他说。
“几乎是白色的了。”她说。
“你的那些……”他想着该用什么字眼,却想不出更好的,“那些拥护者,有什么反应呢?”
“不知道,考克林先生。”她说,开朗的声音中没有一丝虚假,平静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绝望。
那些三K党员站起来,从他们旁边走过,每个人都设法撞到乔的椅子或踢到他的脚。
“下回见啦,”多佛对乔说,然后朝萝瑞塔顶了下帽子致意,“再见。”
他们走出去,于是只剩下乔和萝瑞塔,还有昨夜的雨水从阳台檐沟滴下来,落到木板道上的声音。乔喝着咖啡,审视着萝瑞塔。自从两年前她再度走出家宅时,双眼就失去了昔日锐利的亮光;而她哀悼自己死亡的一身黑衣,也被重生的白衣所取代。
“我父亲为什么那么恨你?”
“我是个罪犯。而他当过警察局长。”
“但是当时他倒是喜欢你。我高中时,他有回还指着你跟我说,‘那位是伊博市长。他维持这里的和平。’”
“他真的这么说过?”
“真的。”
乔又喝了点咖啡:“我想,那是比较纯真的时光吧。”
她也喝着自己的咖啡:“所以你做了什么,才会招来他的憎恨?”
乔摇摇头。
现在换她审视他,度过了漫长而不安的一分钟。她在他眼中寻找线索时,他也看着她,没有避开。她一直寻找,逐渐恍然大悟。
“当初他会知道我在哪里,就是因为你。”
乔没说话,下巴咬紧又放松。
“就是你。”她点点头,往下看着桌子,“你手里有什么?”
她瞪着他,又过了一段不安的时间,他才回答。
“照片。”
“你给他看了。”
“给他看了两张。”
“你总共有几张?”
“好几打。”
她又低头看着桌子,旋转着咖啡碟上的杯子。“我们都会下地狱。”
“我不认为。”
“是吗?”她又旋转着咖啡杯,“这两年我布道、在台上昏倒、向上帝献出我的灵魂,你知道我明白了什么真理吗?”
他摇摇头。
“我明白了,这里就是天堂。”她指着窗外的街道,还有他们头上的屋顶,“我们现在就在天堂里。”
“感觉怎么这么像地狱?”
“因为全被我们搞烂了。”她脸上又重新浮现出甜美而宁静的笑容,“这里是乐园,堕落的失乐园。”
她失去了信仰。乔很惊讶自己竟如此哀伤。出于一些他无法解释的原因,他本来一直抱着期望,如果有任何人真能直接跟全能的上帝沟通,那就会是萝瑞塔。
“可是你当初刚开始的时候,”他问她,“是真的相信,对吧?”
她清晰的双眼和他对望:“当时我那么肯定,一定是得到天启了。我感觉自己的血变成了火。不是焚烧的火,而是一种恒定的暖意,从不消退。我想,那种感觉就像我小时候。觉得安全、被爱,而且十分确定人生一直会是这样。我会永远有我的爸爸和妈妈,整个世界就跟坦帕一样,每个人都知道我的名字,都会祝福我。但等到我长大了,到加州去,等到我所相信的一切都变成谎言,等到我明白自己并不特别,也并不安全,”她转动自己的手臂,让他看上面的毒品注射痕迹,“我就很难接受。”
“可是你回来之后,经过你那些……”
“试炼?”她说。
“对。”
“我回来后,我爸把我妈赶出去,把我身上的魔鬼打走,教我再度跪着祈祷,不要计较自己能得到什么。他要我谦卑地祈祷,以罪人的身份祈祷。于是那火焰回到我身上,我跪在我从小睡到大的床旁边,跪了一整天。第一个星期我没怎么睡。火焰找到我的血液,找到我的心脏,我再度感到确定了。你知道我有多想念那种感觉吗?想念的程度超过任何毒品、任何爱、任何食物,或许甚至超过送火焰给我的上帝。确定,考克林先生。确定。这就是最美好的谎言。”
两个人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久到卡门又端了两杯新鲜的咖啡过来,收走空杯子。
“我母亲上星期过世了。你知道吗?”
“没听说,我很遗憾,萝瑞塔。”
她一只手摇了摇,又喝了杯咖啡。“我父亲的信仰和我的信仰赶跑了她。她以前总是跟他说,‘你不爱上帝。你爱上的是一个想法:自己是它特别的子民。你想要相信它随时都照看着你。’我得知她过世的消息时,才明白她的意思。上帝不能给我安慰。我根本不了解上帝。我只希望我妈妈回来。”她兀自点了几下头。
一对男女走进店里,门上的铃铛响起,卡门赶紧从柜台后出来,张罗他们坐下。
“我不知道上帝是不是存在,”她手指摸着咖啡杯的把手,“我当然希望是。而且我希望他很仁慈。那样不是很好吗,考克林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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