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八年来我只见过你一次。我不知道你会怎么做。”
丹尼点点头,乔看到了他之前一直怀疑的事实——他大哥的内心里,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丹尼脸上掠过一抹狡猾的微笑,以前的他又回来了。“这几年,我和诺拉一直待在纽约。”
“做什么?”
“做表演。”
“表演?”
“电影。纽约都说是做表演。我的意思是,其实会有点混淆,因为很多人都会说自己在表演。但总之,没错,做电影。拍片,表演。”
“你在电影圈工作?”
丹尼点点头,精神来了。“是诺拉开始的。她在一家公司找到了工作,叫西佛影业。老板是几个犹太人兄弟,不过人很好。她帮他们做所有的记账事务,之后他们要她帮忙做些宣传工作,甚至管服装。那家公司是小公司,每个人都得当好几个人用,导演煮咖啡,摄影师帮主角明星遛狗。”
“拍电影?”
丹尼大笑:“所以,还没完,好戏在后头。她那些老板常碰到我,其中一个叫贺姆·西佛的,人很棒,很能干,他问我——听好了——他问我有没有当过替身。”
“妈的,什么叫替身?”
“你看过电影里的演员摔下马来吧?其实不是他,是替身演员。专业的。演员踩到香蕉皮,在人行道上绊了一下,跌了一跤?下回仔细看,因为那不是他。是我或其他像我一样的人。”
“慢着,”乔说,“你演过几部电影?”
丹尼想了一会儿:“我猜有七十五部吧。”
“七十五部?”乔拿出嘴里的香烟。
“大部分是短片。那就是——”
“拜托,我知道什么是短片。”
“不过你不知道替身是什么,对吧?”
乔竖起中指。
“所以,没错,我演了不少电影。还写了几个短片剧本。”
乔的嘴巴张大了:“你写了……”
丹尼点头:“小东西。几个下东城的小孩想帮一个贵妇的小狗洗澡,结果狗不见了,贵妇打电话给警察,接下来就是一堆胡闹,这一类的。”
乔的香烟差点烧到手指,他赶紧把烟扔在地上。“你写了几部?”
“到目前为止是五部,不过贺姆认为我抓到诀窍了,他要我赶紧试试写长片剧本,变成真正的剧作家。”
“什么是剧作家?”
“就是电影编剧,天才小子。”丹尼说,竖起自己的中指回敬乔。
“那么,等一下,那诺拉人在哪里?”
“加州。”
“你刚刚不是说在纽约吗?”
“原来是。但是西佛影业最近拍了两部成本很低的电影,结果很卖座。同时,爱迪生为了他的摄影机专利,他妈的控告了纽约电影圈的每个人,但是那些专利在加州根本不值钱。何况那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六十天是晴天,所以大家都陆续跑到那儿去了。至于西佛兄弟呢?他们觉得现在去正是时候。诺拉一个星期前先出发了,因为她现在是制片总管——她升官升得很快——另外,他们安排我三个星期后要在一部叫《佩可城保安官》的电影里当替身。我本来只是要回来告诉老爸,我又要去西岸了,他退休后或许可以来看我。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机会见到他,或是见到你。”
“我很替你高兴。”乔说,还在摇头,觉得这一切都荒谬得无法置信。丹尼的一生——拳击手、警察、工会干部、生意人、郡警、替身演员、新晋编剧——就像美国梦的写照。
“来吧。”丹尼说。
“什么?”
“等你出狱了,来加入我们。我是说真的。从马上跌下来,或者假装中弹,跌出糖做的假玻璃窗,就能赚钱。其他时间就躺在游泳池旁晒太阳,还能钓个刚入行的女明星。”
一时之间,乔可以想象——另一种人生,一个蓝色水面的梦境,蜂蜜色皮肤的女人,棕榈树。
“老弟,很快的,搭火车只要两星期就到了。”
乔又大笑,想象着那个画面。
“那是好工作,”丹尼说,“如果你愿意过去加入,我可以训练你。”
乔依然保持笑容,摇了摇头。
“那是正经工作。”丹尼说。
“我知道。”
“你可以不用再待在这里,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那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丹尼似乎真的很好奇。
“夜晚,有它自己的一套规则。”
“白天也有规则。”
“啊,我知道,”乔说,“但我不喜欢那些规则。”
他们隔着金属网凝视彼此许久。
“我不懂。”丹尼轻声说。
“我知道你不懂。”乔说,“你,你相信那些好人和坏人的说法。一个人欠债还不出来,放高利贷的人就把他的一条腿打断,银行家则为了同样的原因把他赶出家门。你认为两者不一样,说银行家只是做他的工作,那个放高利贷的违法。但我喜欢那个放高利贷的,因为他不会假装自己是什么高贵的人,而且我认为那个银行家应该去坐牢。我不想过那种乖乖缴税、在公司野餐时帮老板端柠檬水、买人寿保险的生活。等到老一点儿、胖一点儿,我就可以加入后湾区的男性社交俱乐部,跟一群浑蛋在会所的贵宾室里抽雪茄,谈我的壁球赛和小孩的成绩。最后死在办公桌上,棺材还没入土,办公室门上的名字就被刮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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