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是什么?
她不了解的一切。
她爱我吗?
以她自己的方式。
那不是爱。
对她来说,那就是爱。别把她的死看成是丢下你不管。
那我该怎么看这件事?
看成她是为了你而撑下去,否则,她很多年前就会丢下我们不管了。
我不想念她。
说来好笑,我倒是想念她。
乔看着黑暗。我想念你。
你很快就会看见我了。
乔把监狱里的制酒、运送作业,以及付各种保护费的流程制度化之后,就有很多时间用来阅读。他几乎看完了监狱里的所有藏书,这可不容易,因为兰斯洛·哈德森三世捐了很多书。
兰斯洛·哈德森三世是大家记忆中唯一曾在查尔斯城监狱服刑的有钱人。但兰斯洛所犯的罪太过分又太公然了——他把出轨的妻子凯瑟琳从他们位于贝肯山四层楼连栋房屋的屋顶,丢进底下刚好路过的1919年国庆节游行行列中——就连波士顿的名门贵族都放下他们的骨瓷餐具思量许久,决定如果要把他们的一分子扔给土著生吞活剥,那么这就是一个时机。兰斯洛·哈德森三世因为过失杀人罪在查尔斯城坐了七年牢。如果这不算苦役,那么漫长的七年时间也够难熬了,只有送进监狱的书可以让他减轻这种痛苦,不过条件是他出狱时得把书留下来。乔读了至少一百本哈德森的藏书。你会知道那些书原来是他的,因为在书名页的右上角,他会用小而潦草的字迹写着:“原属兰斯洛·哈德森财产。操你的。”乔阅读了大仲马、狄更斯、马克·吐温的小说,还看了马尔萨斯、亚当·斯密、马克思与恩格斯、马基雅维利、《联邦党人文集》,以及巴斯夏的《经济学谬论》。他阅读哈德森的藏书之余,也阅读各种找得到的书——大部分是廉价小说和西部小说——还有任何监狱看得到的杂志和报纸。他变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专家,擅长猜出字里行间躲避审查制度的弦外之音。
有回浏览一份《波士顿夜游报》,他看到一篇有关圣雅各布大道东海岸巴士总站火灾的报道。一根老旧的电线走火,火花落进巴士站。没多久,整栋建筑就陷入火海。他看着那些火灾后废墟的照片,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放着毕生储蓄的那个置物柜,包括在皮茨菲尔德的银行抢劫案分到的六万两千元,都在一张照片的角落。置物柜歪倒下来,上头压着一根横梁,那些金属被烧得一片乌黑。
乔无法判定哪个更糟糕——是觉得无法再呼吸,还是觉得要从气管吐出火来。
那篇报道说,车站完全烧毁了。什么都没救出来。乔很怀疑。有一天,等他出狱后有时间,他要去追查东海岸巴士公司的哪个员工提早退休,而且谣传在国外过得很阔气。
在此之前,他需要一份工作。
那个冬天的尾声,有天马索来探访乔时,说他的上诉进度很快,同时也提出要雇用他。
“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了。”马索隔着金属网告诉他。
“我无意不敬,”乔说,“有多快?”
“夏天之前。”
乔露出微笑:“真的?”
马索点点头:“但是收买法官不便宜。得打通一堆关节。”
“那当初我没杀你,现在就算扯平了吧?”
马索眯起眼睛。他现在可体面了,穿着羊绒大衣和羊毛西装,翻领上还插了一朵白色康乃馨,搭配他的丝质白帽。“听起来是笔不错的交易。顺带讲一声,我们的朋友怀特先生,在坦帕市搞得鸡飞狗跳。”
“坦帕?”
马索点点头:“他在这里还有几个据点,我没办法完全消灭,因为纽约帮也有股份,他们表明我眼下不能给他们难看。他在我们的路线上运朗姆酒,我也没办法。但因为他在坦帕那边侵入我的领土,纽约那票人就允许我动他了。”
“什么程度的允许?”乔问。
“不要杀掉他就行。”
“好吧。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是我打算怎么做,而是你打算怎么做,乔。我要你去接管那边。”
“可是坦帕是归卢·奥米诺管的啊。”
“他很快就会决定不要再费这个心了。”
“什么时候会决定?”
“大约你到那里的十分钟前吧。”
乔想了一下:“坦帕,嗯?”
“那里很热。”马索说。
“我不怕热。”
“你绝对没感受过那种热。”
乔耸耸肩。老头向来习惯夸张。“去了那里,我得有个信得过的人。”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是吗?”
马索点点头:“我都搞定了。六个月后,这个人就会在那边等着你。”
“你从哪里找来的?”
“蒙特利尔。”
“六个月?”乔说,“这事情你计划了多久?”
“自从卢·奥米诺把我的一部分利润装进他的口袋,而阿尔伯特·怀特跑去挖走剩下的利润的时候。”他身子往前凑,“乔,你南下到坦帕,把状况整顿好了,这辈子都可以过得像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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