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里会懂?”
“相信我,”乔说,“我就是懂。”
“他大我两岁,”迪昂说,“但我才是大哥,你懂吗?我应该照顾他的。我们刚开始出来混的时候,到处去砸报摊,当时保罗和我,还有个弟弟赛皮,你还记得吗?”
乔点点头。好笑,他好多年没想起那个小鬼了。“有小儿麻痹症那个。”
迪昂点头:“死了,八岁的时候。我妈从此就变了个人。当时我跟保罗说,你知道,我们没办法救赛皮,那是上帝决定的。但我们呢?”他两手交握成拳,大拇指相扣,凑近嘴唇,“我们要保护对方。”
他们身后的木屋里传来跳舞人群和贝斯发出的低沉砰响。前方的沼泽里冒出蚊子,像一波波尘土,朝月亮飞去。
“那现在怎么办?你从监狱里指名,让他们去蒙特利尔找到我,大老远把我弄到这里来,给我一份好工作。为的是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乔问。
“因为他要求我。”
“阿尔伯特?”乔低声说。
“不然还有谁?”
乔闭了一会儿眼睛。他提醒自己放慢呼吸。“他要你害我们全部被抓?”
“没错。”
“他给你钱吗?”
“妈的,才没有呢。他说要给,但我才不要拿他的臭钱。操他妈的。”
“你现在还替他做事?”
“不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阿迪?”
迪昂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弹簧刀,放在桌上,随后是两把点三八口径的长管手枪,一把点三二口径的短管手枪,又掏出一根警棍和一个指节铜环套,朝乔摊开空空的手掌。
“我走了之后,”他说,“你在伊博打听一下,有个叫布鲁斯·布伦的家伙。有时候在第六大道那一带会看到他。他走路很滑稽,讲话很滑稽,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个大亨。他以前是阿尔伯特的手下,才六个月之前。很有女人缘,买了不少好西装。现在他到处流浪,拿个杯子讨零钱,尿在自己身上,连鞋带都没法自己绑。你知道他还是大亨的时候,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吗?在棕榈大道上的一家地下酒吧,他跑来找我,说:‘阿尔伯特要找你谈谈,你不去就走着瞧。’于是我选了‘走着瞧’,砸烂了他的脑袋。所以呢,不,我再也不帮阿尔伯特做事了。只帮他做那么一回而已。你去问布鲁斯·布伦就知道。”
乔喝着那杯可怕的朗姆酒,一声都没吭。
“你要自己来,还是找别人动手?”
乔看着他的眼睛:“我会自己动手杀你的。”
“好吧。”
“如果我要杀你的话。”
“看是要怎么样,赶快决定吧。我会很感激的。”迪昂说。
“我他妈才不在意你感不感激,阿迪。”
现在轮到迪昂沉默无言了。他们后方的脚步声和贝斯声变小了。越来越多汽车离开,沿着泥土路朝那家雪茄工厂开出去。
“我爸走了,”最后,乔终于开口了,“艾玛死了。你哥也死了。我两个哥哥流散到别处。狗屎,阿迪,你是少数几个我还认识的人。如果失去了你,他妈的还有谁了解我?”
迪昂凝视着他,成串泪珠滑下他的胖脸。
“所以你不是为了钱出卖我,”乔说,“那是为了什么?”
“你会把我们全都害死,”最后迪昂终于说,垂头吸着气,“都怪那个妞儿。你变得不像你自己了,连在银行那天都是。你会害我们陷入没法脱身的大麻烦。我哥会第一个死,因为他动作慢,乔。他不像我们。我猜,我猜……”他又吸了几口气,“我猜这么一来,我们就会去坐一年牢。当初谈好的条件是这样。阿尔伯特认识一个法官。我们都会被判一年,所以抢银行的时候,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拔枪。一年。够让阿尔伯特的那个女人忘了你,或许你也会忘了她。”
“上帝啊,”乔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迷上了阿尔伯特的女朋友?”
“一碰到她,你和阿尔伯特就像飞蛾扑火。你自己不知道,但只要碰到她的事情,你就昏头了。我永远也搞不懂怎么回事。她跟其他姑娘根本没两样。”
“不,”乔说,“她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有什么是我没看到的?”
乔喝完杯里的朗姆酒:“在遇到她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心里有这么个弹孔。”他碰碰自己的胸膛,“就在这里。我本来都不知道,直到她出现,填满了那个洞。现在她死了,那个洞又出现了,变得像牛奶瓶那么大,而且越来越大。我只希望她活过来,填满那个洞。”
迪昂凝视着他,脸上的泪干了。“在我们看来,乔,她就是那个洞。”
乔回到饭店,夜班经理从柜台后面绕出来,递给他一沓留言条。都是马索发来的。
“你们有没有24小时接线员?”乔问他。
“当然有,先生。”
他回到房间,拨了电话,接线员接通了线路。位于波士顿北岸的一部电话响起,马索拿起应答。乔吸着雪茄,告诉他这漫长的一天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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