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是疯了。”
她大笑,他看到笑声涌出她的喉咙。她闭上双眼。“你怕热,可是又跑到这里来。”
“是啊。”
她睁开眼睛,歪头看着他。“为什么?”
他怀疑——不,他很确定——他以前对艾玛的感觉是爱。那是爱。所以格蕾西拉·科拉莱斯在他心中撩起的,就是欲望了。但这种欲望不同于他之前碰到过的任何一种。他这辈子见过那么黑的眼珠吗?她的一举一动中都有种慵懒——从走路,到抽雪茄,到拿起一支铅笔——很容易想象她慵懒地紧贴着他的身子,带着他进入她时,在他耳边发出一声长叹。她身上的那种慵懒不是懒惰,而是精确。时间无法拘束它;相反,它会让时间延长,符合她的期望。
难怪他小时候读教会学校时,那些修女会那么严厉地斥责欲望和贪婪之罪。欲望和贪婪比癌症更能控制你,杀掉你的速度要快两倍。
“为什么?”他说,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他们谈到哪里了。
她好奇地望着他:“是啊,为什么?”
“一份工作。”他说。
“我来到这里,也是同样的理由。”
“来卷雪茄?”
她直起身子点点头:“这里的薪水比哈瓦那要好太多了。我大部分都寄回家里。等到我丈夫出狱,我们会再决定住在哪里。”
“啊,”乔说,“你结婚了。”
“没错。”
他看到她眼中有一丝胜利的喜悦,或者那是他想象出来的?
“可是你丈夫在坐牢。”
格蕾西拉又点点头:“但不是因为你做的那些事。”
“我做了哪些事?”
她手朝空中晃了一下:“你那些肮脏的小小犯罪活动。”
“啊,原来我是在做这些。”他点点头,“我还一直不知道呢。”
“亚当是为了更崇高的信念奋战。”
“那这样要判几年?”
她的脸暗下来,玩笑结束了。“他被拷打,要他供出自己的同谋是谁——就是我和艾斯特班。可是他不肯说。无论他们怎么折磨他。”她张着嘴巴,双眼中的亮光让乔想起昨夜看到的闪电,“我寄钱不是寄回自己家,因为我没有家。我是寄给亚当的家人,好让他们能把他救出来,送回我身边。”
他所感觉到的只是欲望吗?还是他没法解释的某种东西?或许是他太累了,加上坐了两年牢,加上天气太热。或许是这样吧,大概是。然而,他被某部分的她深深吸引了,那种感觉一直挥之不去,他怀疑那部分的她已经破损不堪,既害怕又愤怒,但同时又抱着希望。在她的内核里,有什么东西打动了他。
“他很幸运。”乔说。
她张开嘴巴,之后发现没什么可以反驳的。
“非常幸运。”乔站起来,在桌上摆了几个硬币,“现在该去打那个电话了。”
他们在伊博东区一家破产的雪茄工厂后头打了那个电话。两人坐在空荡办公室里灰尘遍布的地板上,乔拨着号码时,格蕾西拉站在他身后,最后看了一眼纸上那些字,那是他昨天半夜12点左右用打字机打出来的。
“市区版编辑部。”电话另一头的那名男子说,乔把话筒递给格蕾西拉。
格蕾西拉说:“昨天夜里我们战胜了美国帝国主义。你知道仁慈号军舰爆炸的事情吗?”
乔听得到那名男子的声音。“是的,是的,我知道。”
“那是我们安达卢西亚民族联盟做的。我们发誓,还要直接攻击所有海军士兵和美国武装部队,直到古巴回到真正的主人,也就是西班牙人民手中。再见。”
“等一下,等一下。海军士兵。请问要攻击他们——”
“等到我挂掉这个电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全都死光了。”
她挂断电话,看着乔。
“这样应该可以让事情动起来了。”他说。
乔回到码头边,正好看到护送武器的卡车陆续驶入码头。搬运人员大约每五十人一组,迅速把货物搬上车,一边扫视着港边的屋顶。
随后,那些卡车一辆接一辆开走,一离开码头就立刻分散,每辆卡车上载着大约二十名海军士兵,第一辆开向东边,第二辆开向西南边,第三辆开向北边,诸如此类。
“有曼尼的消息吗?”乔问迪昂。
迪昂面色凝重地朝他点了个头,指了一下,乔的目光穿过人群和一箱箱武器,看到了。就在码头边缘,平放着一个帆布尸袋,腿部、胸部、颈部都绑紧了。过了一会儿,一辆白色厢型车开到,把那具尸体搬上车开走,后面还跟着一辆海岸巡逻队的车护送。
过了没多久,码头上最后一辆卡车也轰隆隆发动引擎。车子掉了个头,停下,排挡的刺耳嘎嘎声伴随着海鸥的尖啸,然后朝着那些条板箱倒车。一名海军士兵跳下车,打开后车厢门板。剩下的少数仁慈号士兵开始排成纵队前进,每个都带着勃朗宁自动步枪,大部分皮套里还插着手枪。一名准尉在码头上等待,看着那些士兵在登船的跳板旁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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