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跟喜事就不相称了,大概会用红豆做成红豆饭吧。”
“这样吗?”
阿铃认为如果只是这样,似乎不怎么好玩。阿藤大姨看着阿铃若有所思的表情,笑了出来。
“看来阿铃也长大了,竟然会为老板的工作设想。再说你也恢复了精神,真是太好了。”
阿铃搁下筷子,草草合掌低声说:“我吃饱了。”阿藤大姨回说:“吃饱就好。”
“大姨,你以后都会叫阿爸老板吗?”
“是啊,应该这样叫嘛。”
“叫阿母老板娘?”
“是的。”
“那,七兵卫爷爷和阿先大妈呢?”
“应该叫大老板和大老板娘。”
“好难哦。”
“怎么会难,每家铺子都这样啊。筒屋那边也是有个退休的大老板,还有现任老板和阿园她阿爸的小老板。”
阿铃虽然脑袋里明白,却还是觉得不自在。之前阿藤大姨和阿母一起在高田屋工作,两人情同姐妹,现在却必须尊称阿母为“老板娘”……阿藤大姨以前会拍拍阿爸的背,鼓励他说:“太一郎,要振作啊!”而现在竟要向阿爸行礼称他“老板”……
自己的生活在改变。阿铃搬到这儿后立刻病倒了,始终没时间细细体会这些变化。等到病好下了床才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的世界全变了——这令阿铃觉得有点寂寞。
第06章
阿藤大姨收拾阿铃吃完的食案放到洗碗槽。四周非常安静,座灯旁有两只小羽虫,振翅的嗡嗡声听得清清楚楚。
这房子面对水路,所以羽虫比高田屋宿舍多。阿藤大姨说过,恐怕要比以前提早一个月挂蚊帐,也曾忧心地低声说:水边虽然凉快,但蚊子一定也多,夏天夜里有客人上门时,大概必须准备很多驱蚊木①,这种东西往往是一笔无形的花费。她说这话时口气里透着不解:“干吗选上这种水边房子开铺子?”这些时候总是令阿铃感到不安。
①通常用榧树,别名野杉,穷人家用榧树锯屑。
阿铃站起身,心想,睡前到阿母那边看看也好。阿母应该在里屋记账。
这时,阿铃突然察觉有人站在厨房门口。虽然只瞥见人影,看不清面貌,从发髻看来似乎是个女人。
她当下以为是阿母。
“阿母。”
阿铃叫了一声,站在洗碗槽前背对阿铃的阿藤大姨也回过头,看向阿铃注视的地方。
“老板娘?”大姨也叫了一声。
阿铃眨着眼。刚才看到的人影已经消失。座灯的昏暗火光勉强照到厨房门口,厨房外的泥地却一片漆黑。春天夜晚的黑暗总是特别浓稠。
漆黑中吹起一阵暖风,呼地吹进屋内拂过阿铃的脸颊。座灯的火焰摇曳着。
“阿铃,老板娘在里边榻榻米房呢。”阿藤大姨边用抹布擦手边说。
“嗯,可是刚才我好像看到那边有人。”
“是阿律从澡堂回来了吧?”
“是吗?那我去向阿母道晚安了。”
阿铃走出厨房在走廊上跑,母亲的小榻榻米房位于通往二楼的楼梯后面。那是个四席半的小榻榻米房,账房格子屏风内有矮桌、算盘和账簿,所有用具一应俱全,阿母坐在那儿看上去很威风,令阿铃感到很骄傲。
走廊上只在楼梯口搁一盏瓦灯,没有其他灯火。有客人上门时,这盏瓦灯会换成蜡烛,那是因为烧鱼油的瓦灯会破坏料理的香味,让宴席气氛显得穷酸。等客人回去后,则会再点起瓦灯。阿先大妈曾叮嘱过阿母:在这种小地方花心思省钱,是经营铺子最重要的诀窍。
对阿铃来说,阿先大妈相当于奶奶的身份,只是她比七兵卫爷爷小了十几岁,不好意思称她为奶奶,所以阿铃都称她“阿先大妈”。
阿铃把手搁在纸门上,听到小榻榻米房内有谈话声,是阿爸和阿母。阿铃侧耳倾听,他们似乎在讨论宴席菜色。
“所以用豆腐皮这样包起来……”
“包起来送出去是可以,但是老人家如果不方便吃也不好吧。”
“就算是古稀喜宴,要是每样料理都是软食,其他客人也会吃得不尽兴吧。”
两人很热衷地商量着。阿铃决定不打搅他们,悄悄转身回到楼梯下。
突然,她听到有人走上二楼的咚咚脚步声。
二楼只有储藏室和被褥室以及两间榻榻米客房。阿铃一家三口住在楼下东侧房间。阿藤和修太从高田屋宿舍通勤来船屋,没有房间。而阿律起居的三席房间则在阿铃一家人的榻榻米房隔壁。这时候到底是谁有事到二楼?
阿铃急忙绕到楼梯下仰望二楼,隐约看到一双纤弱雪白的孩子的脚,正登上楼梯往榻榻米房跑去。
阿铃眨眨眼,无法确信刚才看到的景象。那是谁?这个家除了我,应该没有其他小孩。
这时仿佛有人在眼前啪地拍了一下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是那个扮鬼脸的孩子。那个不知是谁家的女孩。是不是她?
阿铃跑上楼。二楼一片漆黑,楼下瓦灯已经照不到二楼。阿铃平日怕黑,可是现在也顾不得害怕,只想赶快追上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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