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阿律胆子很小,被幽灵吓得要死,常喊着要辞职。修太也是,明明还年轻,竟然说在这里工作会被坏东西附身,真是一点志气都没有。”
阿藤用力将铁壶搁回炉灶,水滴了下来,炭火发出呻吟般咻咻作响。
“我去汲水给铁壶添水。”阿铃乖顺地说,“大姨,我在这里守着,免得猫来偷吃。客人还要待上一段时间吧?”
阿藤恢复心情笑着说:“阿铃真是乖孩子,不过没关系,太一郎先生和多惠马上就回厨房了。”
“客人要回去了?”
“不是,好像还有事。我现在要带他们参观房子。”
阿铃瞪大双眼问:“在屋内四处看吗?”
“是啊,说是要找出积存邪气的地方,再祛除邪气。说是在丑寅(东北方)方向。”
“那个人,真的是白子屋的阿静小姐吗?”
正把茶具搁在托盘上的阿藤停下动作,撅着嘴告诫说:“不能称人家是‘那个人’。”
“对不起,可是她真的是白子屋的小姐吗?真的是本人吗?”
“是啊,不然还会是谁?”
阿铃借用玄之介的话,说:“这么做不是很狡猾?要是阿陆小姐知道了,难道不会生气吗?”
阿藤莫名其妙地问:“浅田屋为什么会生气?”
阿铃说明:“在决定菜单之前,比赛的日期还没办法决定不是吗?现在只排定在这个月举行,双方还没决定日期,阿静小姐先来探路实在不好。”
阿藤用指头搔着发髻,她似乎没想到这个问题。
“可是,那该怎么办呢?难道要对她说你这样做太狡猾,赶他们走?”
“可是……”
“万一惹恼了白子屋,他们取消比赛,到时该怎么办?这么一来船屋就会失去两组客人。阿铃还是个孩子可能不懂,对眼前的船屋来说,他们可是非常重要的客人。要是惹火了他们,船屋大概就经营不下去了。我们不能莽撞行事。还是阿铃有更好的法子?说来给大姨听听。”
阿藤很少这样执拗地斥责阿铃,形势急转直下,阿铃垂着头盯着工作台上的菜盘。那些颜色晦暗的菜肴看上去就跟阿铃一样垂头丧气。
“小孩子不用担心太多。”阿藤说完,似乎想要弥补自己过于严厉的口气,摸着阿铃的头说,“懂吗?乖,小心不要打搅客人。太一郎先生回厨房后也许会做饭团给你,你肚子饿了吧?”
阿藤自顾自说完,走了出去。阿铃感觉像是捧着对方强塞过来的行李,呆立在原地,愈想愈生气,却毫无办法。
爱你又想你今晚没出息见了又只会说些无聊话——
第12章
太一郎和多惠并没有像阿藤说的立刻回到厨房。阿铃坐在厨房角落的空桶上,百无聊赖地晃着双脚,听到门口传来弹拨三弦琴的乐声和歌声,阿铃抬起头。
——这声音是……?
是阿蜜。阿铃急忙走出厨房,环视四周,娇艳的歌声顺着走廊传来。唱歌的人像是喃喃自语般柔声唱着,但是一字一句都清晰可闻。
阿蜜斜坐在后门的地板边缘上,风姿绰约地抱着三弦琴,脸贴着琴颈,正在弹三弦。
阿藤刚刚点燃的蜡烛不知何时熄灭了,黑暗在户外静谧地降临,一点一滴地渗进屋内,天花板和墙壁的界线渐渐模糊不清。只有阿蜜白皙的脖子、手背和指尖隐约发出亮光,像一朵在黑暗中盛开的葫芦花。
“哎,乖孩子来了。”
阿蜜察觉到阿铃的动静,停下弹琴的手,转头对阿铃微笑。琴声停止后,阿铃感到一阵冷风拂过脸颊。
“你好一阵子没出现了。”阿铃说。
她有些顾忌地挨近距阿蜜二尺远的墙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出于害羞和紧张。阿蜜实在太美了。
阿蜜轻启红唇呵呵笑道:“我总是随心所欲。”
“铮——”她弹了一下三弦。
“再说,你也没有对着镜子呼唤我不是吗?阿玄对你很温柔,你似乎心满意足了?”
阿铃知道自己现在满脸通红。
“哎呀,好可爱,乖孩子像喝醉酒了呢。”阿蜜愉快地笑
着又斜倚着三弦琴颈。
早已死心了死心什么呢死心我永远永远不死心——
握着象牙拨子的柔软手指白得宛如不合季节的雪。阿铃着迷地望着阿蜜,陶醉在她的歌声里。
阿蜜唱罢一段,换一只手握着拨子,手指像梳发一样在发髻间游走,那动作和阿藤刚刚在厨房做的一样,但是阿蜜行云流水般灵巧的手指、高举手肘时的优雅以及袖口露出的手臂光润的肌肤,跟阿藤比起来仿佛是迥然不同的生物。
——不,不是生物。
阿铃虽然看呆了,还是赶忙自我更正。
——阿蜜可是幽灵,也难怪美得不像阳世里的人。
“哎,乖孩子。”阿蜜换了坐姿面向阿铃,说,“听说你打算化解蓬发的怨念?”
阿铃如梦初醒般浑身颤了一下。她说不出话,双眼迷蒙地望着阿蜜。阿蜜把三弦搁在一旁,往前挪动膝盖,伸手摸着阿铃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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