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波翼哂然笑道:“兄长说哪里话,事隔多年,愚弟早已淡然了。”随即合十道:“倒是我怠慢了兄长,只顾说话,忘记给兄长烧茶了,请兄长稍坐。”转身便欲出去烧水煎茶。
孙遇忙拉住光波翼道:“不忙,刚在馠风阁已经吃足了,贤弟还是先将令尊大人的画作请出,让愚兄一饱眼福吧。”
光波翼道:“也好,不过先父的画,恐远不能与兄长大作相比,只怕会令兄长失望。”
孙遇忙道:“欸!贤弟如此说岂不折杀孙某了。”
光波翼一笑,道:“请兄长随我来。”
孙遇边走边想:“不知这当年最强忍者所作之画究竟如何?”
二人来到书房,但见房间不大,陈设简朴清雅,南面置一书架,东窗前一案一椅,北面墙上却是一幅白描图画,画中一女子,端丽贤淑,双手当胸而握,兰指轻舒,手心中握有一物,唯露出一条细链,似为一件首饰。
光波翼道:“画中先母,乃是先父在我刚满周岁时所画。”
孙遇颔首道:“令尊果然画功不俗,用笔饱满流畅,行散自然有度,人物形神皆备。只是令堂手中所握之物并不画明,却有些奇怪。”
光波翼问道:“兄长此话怎讲?”
孙遇道:“通常画人写貌,或佩饰件,或持物什,多为托衬其人。或明其志,或咏其情,或寓其境,或陈其事。今令堂手中所持之物似为首饰之类,然其并未佩戴,而以手握之,此有两种,一为受馈于人,二为欲以馈人。手中之物藏握不显,亦有两种,一为心爱珍重,二为不欲人知。然其却露一端细链在外,又似乎欲留端倪。不知令尊作此画时究是何意。”
光波翼道:“兄长此说亦有道理,只是我从未留意于此,亦不明所以。”
孙遇问道:“令尊所长者,工画人物吗?”
光波翼道:“其实家中所遗先父之作,唯此一幅人像,其他皆为山水。”说罢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画轴,展于案上。
孙遇近前一看,大惊!半晌道:“这是令尊的画吗?”
光波翼颇感纳闷,应道:“不错。”
孙遇忙请光波翼再展开几幅画卷观看,看罢,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令尊所画。”
光波翼更感奇怪,问道:“怎么,兄长见过先父的画?”
孙遇凝视光波翼片刻,说道:“此中似有蹊跷。”便将自己在阆州的经历详细说与光波翼,并告之,自己为阆州刺史杨行迁所续之画,正是光波勇所作。
光波翼闻言亦大惊道:“异之兄所言当真?可确定那阆苑图乃先父所画?”
孙遇点头说道:“千真万确!”
光波翼双眉微蹙道:“阆州正是先父回幽兰谷的必经之地。兄长可曾记得那幅画的细节?”
孙遇拉住光波翼的手道:“贤弟莫急,愚兄不但记得,还可为贤弟复画一幅。”
光波翼忙拜倒谢道:“兄长厚恩,光波翼感激不尽!”
孙遇忙不迭将光波翼搀起,道:“贤弟切莫如此,你我一见如故,兄弟相与,区区小事,何足言谢?只是这回却要烦劳贤弟为我烹一炉好茶了。”
光波翼喜道:“这个自然。”
是夜,孙遇秉烛达旦,凝神挥毫,将光波勇在阆州所作之画重又画出。这回却是全然按照原画,一笔不差画成。置笔案上,已近黎明。
二人草草洗漱,简单用了些茶点,便携画来到坚地府上。
坚地听罢二人所述,再细观其画,半晌叹道:“睹画思人!想当年光波贤弟独好山水,每至一地,常常卷留美景。此画确似出自光波贤弟之手,只是画上并无提款,不知是何时所画?”
风子婴也道:“不错,画上无字,如何辨别?”
孙遇问道:“二位长老看此画可有特别之处?”
坚地沉吟道:“此画尚未完成,而凤凰楼又是草草画就,似乎画至一半,突生变故。”
孙遇道:“不错,这只是其一。另外,此画虽无提款,却已画明时日。”
众人闻言均不禁“哦”了一声。
孙遇指着画中阆苑北面一座楼宇道:“此楼唤作‘碧玉楼’,几位请看这楼顶的鸱尾。”
(按:鸱尾为古代宫殿屋脊正脊两端的装饰性构件。外形略如鸱尾,因称。鸱尾又名鸱吻、脊吻、正吻等。其形状唐代以前多用鸱尾,为内弯形的鱼尾状,并附有鳍;宋代鸱尾、兽头并用,但鸱尾已出现吞脊龙首,并减去鳍;明清改鸱尾为吞脊吻,吻尾外弯,仍保留兽头。)
三人依言看去,但见碧玉楼位于画面中上部,与后面连绵的群山叠映,楼顶正脊,只有东侧一个鸱尾,西侧却无。若非孙遇指明,并不容易看出。三人转头望向孙遇,待他进一步言明。
孙遇接道:“我当时在阆州临摹此画时便注意到此一细节,然我亲见碧玉楼楼顶两个鸱尾实为完好。后来曾以此询问刺史杨行迁府上的总管杨一忠,得知此碧玉楼的楼顶鸱尾确实曾经损毁,便是十五年前,此画出现在阆苑中天楼之前的半月。其后很快便被修复。据此可知,此画便是画于之前的半月之内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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