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一个人。”德保罗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发虚,不再似先前那般坚定。“我发誓。上帝啊,救救我吧。如果还有其他人,我一定告诉你。但是确实没有其他人,我发誓。”
莱内走到柱子后面,抓起德保罗的右手大拇指。
“再问一遍,你的同伙叫什么名字?”
“求你了,我真的是一个人……”
莱内将刀尖戳进德保罗指甲下的肉里。德保罗尖叫起来,另外三个布列塔尼人情不自禁地向后退开,其中一人捂着嘴跑到牛棚外面,呕吐物从他的指缝间漏出来,洒了一路。
莱内停下手上的动作问道:“你的同伙叫什么名字?”
德保罗使劲摇着头,强烈的痛感似乎将他肺部的空气全部抽空了,虚弱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莱内找到指甲下最脆弱最敏感的触点,对着它将刀尖戳了进去,然后慢慢地将指甲与皮肉剥离。
德保罗终于开口了。
他不仅交代了他两个同伙的名字,而且还交代了他们此次行动的目的地。从德保罗的口中得知,英国人将在距离此地不足一英里的地方空投一个补给箱。于是莱内和他的战友们立即前往那个地方,并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满了枪支弹药,还有一些通讯设备。他们用了一天时间,将德保罗的同伙包围并全部击杀。
随后,莱内的这项新技能得到了充分的应用,莱内也因此名声大噪,后来甚至发展到只要在抵抗分子面前提及这位布列塔尼人的名字,他们就会乖乖就范。莱内非常享受成为名人给自己带来的快感,这一点根本毋庸置疑。那是一种纯粹的力量,让人产生恐惧的力量。莱内很快便适应了这种状况,同时他也从未想过自己将来某天会失去这种能力。
如今他己接近56岁了,可他却一无所有。第三帝国衰败时,他缺乏远见,没有为自己掠夺一些财富,以致逃亡时他口袋里空空如也。如果不是在爱尔兰共和军的熟人帮忙——这些人都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根本不可能逃脱盟军的报复,更不用说能逃到爱尔兰来了。
当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和他仰慕己久的爱尔兰革命军会合时,心中产生的那种极度失望的情绪,莱内至今仍记忆犹新。在他的心目中,他的英雄们应该是凯尔特工人阶级的高贵捍卫者,他们应该是像帕特里克·皮尔斯、詹姆斯,康诺利、迈克尔·柯林斯一般的存在。
可事实上,他们只是一个结构松散的组织,里面有农民,有社会党人,还有法西斯分子。他们是一群思想偏执且狂妄自大的空谈家。他们所坚持的战争早在几十年前就己结束了。这支队伍曾在二战时支持过纳粹军队,甚至还策划了几个方案来帮助德国入侵北爱尔兰,妄图将英国人驱逐出去,可实际证明他们根本不具备实现他们野心的能力。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战败逃亡对于塞莱斯坦,莱内来说如鲠在喉。但在几年之后,他认为那是当时最好的选择,至少比和那些爱尔兰共和军狂热分子一起沉沦在希望渺茫的炼狱中要好上许多。那时爱尔兰还没有完全独立,北部地区依然处于英国及其新教维护者的控制之下,而其他地区则在一个自治政府的带领下,终于为自己赢得了一席之地,但是也牺牲了众多英勇无畏的战士。
而现如今,爱尔兰共和军拥有的就只是些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蠢人,像帕迪·默塔和他好战的父亲考明这类人,他们只会用歌曲来纪念曾经的圣战。
正如莱内担心的那样,小默塔把他的杯子放回到桌上,深吸一口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声音,开始唱起歌来。
“来吧,勇士们;来吧,曾经带领英勇好战的队伍驰骋沙场的声名显赫的贵人。”他含糊不清地喊道。
埃卢安,格鲁瓦无奈地看了莱内一眼。莱内抬起一只手,耸耸肩,意思是说:我又能怎么办?
默塔又深吸了口气,继续为他的先辈唱着挽歌。“摘下你们帽子上的翎羽,丢弃你们的战利品,颤抖着举起双手,投降臣服。”
就在默塔唱完这几句再次吸气时,莱内听见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接着是一阵铁链声,然后传来了一连串的狗吠声。
两年前,莱内在路边捡到了这只狗。当时它还是只小狗,瘦得皮包骨头,莱内用一只手就能环绕住它的腰。一个月后,莱内便有了一个健康忠实的伙伴。尽管这是只母狗,但是莱内还是给它起了个很男性化的名字:埃尔韦。莱内觉得世上再也找不到比埃尔韦更加忠诚、威猛的守卫了。
此时又响起了默塔的歌声。
莱内抬起一只手指着他说:“安静。”
默塔止住歌声,疑惑地看着莱内,脸上流露出一丝受伤害的神情。
“听。”莱内说。
埃尔韦的声音变得凶狠起来,铁链声也更加地刺耳。外面的暮色越来越重了。
“怎么了?”默塔问。
格鲁瓦一把抓住默塔的手腕,用力一捏,让他不要发出声音。
从埃尔韦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它现在已经非常愤怒了。
莱内转过头,从水槽上方的窗户偷偷地向外看去。他看见了那根拴狗的柱子,拴狗链已经被拖出了他的视线范围,柱子由于受力而有些倾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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