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晚点了。这趟车每站都停。等快要到都柏林站时,车厢渐渐地被浑身散发着烟味的男人塞满,他们个个满脸倦容。几乎所有人都穿着西装。他们要么是在某个政府办公室上班,要么是穿着自己最好的礼拜服来都柏林游览。
赖安也穿了套西装。他一直非常喜欢有机会穿西装,与司法部长的会面当然需要正装出席了。他出了韦斯特兰区车站一直向南走,在梅瑞恩大街上遇到了菲茨帕特里克局长。局长将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后,才极为勉强地点了点头。
“进去吧,”局长说,“我可不想迟到。”
赖安又看了看手表,分针快要与时针重合了。
他曾听说过司法部长的故事。部长是个野心勃勃的政治家,很有胆识。这个刚刚崛起的新贵甚至娶了大老板的女儿,成了爱尔兰共和国总理的女婿。有人称他是内阁中一颗璀璨的明星,一个敲击当权派大门的改革者。也有人对他不屑一顾,认为他是一个为谋求利益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不管怎样,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这时,门开了,查尔斯·豪伊走了进来。
“伙计们,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菲茨帕特里克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刚才在用早餐,吃得比较迟。我们进去吧。”
“您是要咖啡吗,部长?”秘书问道。
“是的。”
赖安也站了起来,跟在豪伊和菲茨帕特里克身后走进办公室。一进门,豪伊便与局长握了握手。
“这位就是我们的赖安中尉吗?”他问道。
“是的,部长。”菲茨帕特里克回答说。
豪伊伸出一只手与赖安相握,说:“天哪,你可真是个壮汉,是吧?我听说去年你把爱尔兰共和军的那帮混蛋狠狠地收拾了一顿,让他们大伤元气。”
赖安握住了豪伊的手。他的手很有力,给人一种主宰一切的感觉。站着的时候豪伊看起来比实际身高要高一些。他的肩很宽,漆黑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露出整个前额,看上去有些像老鹰,目光随时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实际上他只比赖安大几岁,但是他的行为举止却让他显得比赖安大了许多,也更加老于世故,绝不只像一个拥有高级职务的年轻人。
“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己,部长。”赖安回答说。
那是一次历时很久的军事行动。士兵们整夜整夜地忙着挖战壕,监视农民们进进出出,观察每一个来访者,有时还会跟踪他们。爱尔兰共和军边界运动在1959年已近尾声,共和军也早己丧失了反抗的力量,但是赖安仍然被指派去将残余势力赶尽杀绝。
“很好,”豪伊说,“你们俩都坐下吧。”
他们在面对办公桌的两把真皮椅上坐下来。豪伊走到一个文件柜前,边吹着口哨边从口袋里摸出几把钥匙,然后用其中的一把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夹,扔到办公桌的真皮桌面上。他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转了个圈,椅子没有发出一点吱嘎声。
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挂着一面爱尔兰国旗,墙上贴着一张《爱尔兰共和国宣言》,旁边还有几张赛马的照片,这些马体型瘦削,但每一匹都傲气十足。
“你的西装是谁做的?”豪伊问道。
赖安沉默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是问他的。他清了清嗓子回答说:“我老家的一个裁缝。”
“你老家在哪儿?”
“卡里克马克里。”
“天哪,”豪伊轻蔑地说,“你父亲是做什么的?养猪的吗?”
“我父亲是一位零售商。”赖安说。
“一个小店主?”
“是的。”赖安回答道。
豪伊咧嘴笑了起来,这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蜥蜴,湿漉漉的舌头藏在牙齿后闪闪发光。
“好吧,给自己弄些体面的衣服穿穿。一个男人得有一套好西装。你总不能整天穿着露屁股的裤子在政府办公室里晃来晃去吧,是不是?”
赖安没有回答。
“你很想知道为什么要你到这儿来吧?”豪伊说。
“是的,部长大人。”
“你们局长没透露给你点什么吗?”
“没有,部长大人。”
“是我命令他这样做的。”豪伊说,“不过,他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菲茨帕特里克正打算开口,这时秘书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他们三人谁也没有再开口,直到秘书给他们倒上咖啡后离开。赖安没有要咖啡。
秘书走后,菲茨帕特里克清了清嗓子,说道:“昨天在索尔特希尔的一个宾馆里发现了一具德国人的尸体。是宾馆主人发现的,据说这个人前一天就死了,腹部和前额各中了一枪。‘戈尔代’的人去了枪杀现场,但是证实了受害人的身份后,案子就转到了司法部,然后又转到了我手里。”
“是什么人?”赖安问道。
“在这里,他名叫海因里希·科尔,是一名中间商,负责处理许多进出口公司的契约。”
“你刚才说‘在这里’,”赖安说,“意思是他在别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不同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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