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是爱尔兰共和军。他们的任务是把斯科尔兹内地盘上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莱内躺在床上,喝着瓶子里的最后几口酒。小狗依偎在他的脚边,打着瞌睡。他头脑中浮现出那些尸体被运走的画面。尸体被埋在一处不知名的贫瘠土地上,或者被埋在树林中的空地里,或者被绑上重物,扔进冰冷的湖水之中。
哈康,福斯也在这些人中间。这个可怜的傻瓜。现在他可能要成为狐狸或者鱼的美食了。
莱内口中的酒变得像醋一样酸,但他还是喝了下去。他将空酒瓶扔在地毯上。小狗被惊醒,它跳上床,在莱内的臂弯处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躺下。
他想起了凯瑟琳·博尚。有没有人找个电话亭,给警察局打电话,告诉他们她正躺在自家农舍的地上等着呢?有没有人听到她家孤独、饥饿、恐惧的马在马厩中的哀鸣,去一看究竟?
至于凯瑟琳,博尚说了些什么,赖安肯定没有讲老实话。赖安把责任推到了福斯身上,莱内知道其中的原因:赖安想骗取他的信任,想让他觉得赖安和他是同一条战壕里的。莱内是个聪明人,他才不会上当呢。他觉得赖安也知道这一点,但还是想和这个爱尔兰人玩一玩。再说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不,不对。一直就不对。当初他拿起武器和占领他祖国的纳粹分子并肩作战的时候,是他主动自觉的选择,就像现在一样,他决定跟着赖安走。
如果他胆敢思考其中的原因,他的良心会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已经长大成熟,已经开始恨斯科尔兹内了。斯科尔兹内对金钱、权力和影响力有一种贪欲,他希望别人敬仰他、畏惧他。曾几何时,莱内觉得纳粹分子的理想和他的理想不谋而合,那就是建立一个民族国家。但是,这一伟大理想在金钱和权力的光环之下黯然失色了,喧闹过后,只剩下贪欲。
他,塞莱斯坦,莱内,为什么不加入追逐贪欲的阵营呢?
所以,当那些人来找他,把厚厚一叠油腻的钞票塞到他手里,让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愉快地接受了。他们还允诺以后会给他更多的钱,其数量大到他想也不敢想。他相信他们会给他的。
但是,当他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他们之后,钱就不往他手里送了。他知道,他被他们利用了,就像当初纳粹利用他一样。纳粹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叛徒,除了心中逐渐蔓延的罪恶感,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是的,那些纳粹把塞莱斯坦·莱内变成了叛徒,这个罪名将永远陪伴着他。
他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任由时光白自流逝。白天变成了晚上。其间,他只有带小狗出去排便才离开房间。第二天早上,他听见那辆奔驰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然后,在汽车的轰鸣声中,斯科尔兹内出去了。
莱内蹑手蹑脚地下了楼,从屋后的帆布雨棚中推出自己的自行车。他骑了几英里的路,来到那座名叫“割茅草”的小村庄。那里的小酒吧外面有一座电话亭。莱内上气不接下气地下了车,把自行车在墙边支好,走进酒吧,要了一杯威士忌,好让自己缓过劲来。等到心脏不再怦怦乱跳,他才喝完威士忌。他走到吧台那里付了账。
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地面上留下了一些深色的水印。莱内走进电话亭。他让接线员接都柏林布斯威尔斯酒店,投入硬币,按照电话中的指令按下按钮,然后等待着。酒店的前台让他不要挂电话。他听着电话里的咔哒声和吱吱声。
“喂?”
“赖安。是我,塞莱斯坦。”
电话的那头停顿了一下,然后,赖安说:“和我说说约翰·卡特上尉的事吧。”
莱内和盘托出。
38
赖安在自己的那辆沃克斯豪尔汽车的仪表板上放了一份《爱尔兰时报》,不到半个小时,他酒店房间里的电话就响了。
“圣斯蒂芬绿地公园南端的大学教堂。”韦斯说。“我在里面等你。”
十分钟后,赖安走到了大学教堂装饰华丽的大门前。教堂正面用红色砖头和方石块砌就,大门的上方有一座塔楼,从远处看,塔楼似乎悬在半空中。这座教堂被两边更高的建筑像三明治一样夹在中间,让人感觉它只是一座小教堂而己,但是,走过两道大门之后,里面却别有洞天。一条小门廊通往远处开阔的中庭。中庭有着高高的拱形天花板,两侧白色的高墙上装饰着花岗岩质地的牌匾,牌匾上是一些学者和乐善好施之人的画像。空气中的凉意不知不觉地钻到了赖安的衣服下面。赖安走过一段不长的石头台阶,来到戈伦·韦斯等他的地方。韦斯还是像以前一样衣着华丽。
“有什么消息,阿尔伯特?”韦斯的声音在两面白色的高墙间回响。
赖安看着通往教堂内部的小门。那门没有关严,门缝中漏出些光亮来。他没有看见里面有人。
“昨晚死了六个人。”他说。
韦斯失望地将肺部的气体全部排出,然后说:“你往下讲。”
赖安把在外屋发现尸体、福斯被杀、卫兵在树林中被杀的事告诉了他,但没有提莱内告诉他的那些情况。
“妈的!”韦斯骂道。“这也太狠了吧,不是吗?”
“或者说,这样做很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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