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看手表,时间还很充裕,就回旅馆换了身适宜旅游的衣服,然后来到公共汽车站,坐上了开往马赛的大客车。
法国的高速公路建得很好,平坦宽阔,四通八达,但是立交桥并不多。一路上,何人欣赏着两旁的美景,感觉格外惬意。他特别喜欢路旁那一簇簇殷红的小花,可惜不知它们的名称。
大客车进入马赛市区之后,减慢了速度。马赛市的街道和建筑很一般,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土气。它既没有巴黎的雄伟壮观,也没有埃克斯的玲珑精致。因此,有人把巴黎比作大家闺秀,把埃克斯比作小家碧玉,把马赛比作乡村壮妇。不过,马赛人也在努力改变这种形象。
大客车在尚未揭去“面纱”的“马赛凯旋门”边驶过,停在占地面积很大的马赛火车站西边。下车后,何人看时间还早,就从车站西门走进候车大厅。他想借此时间查看旅客列车时刻表。
马赛火车站是半封闭式的。十几道铁轨在拱形玻璃屋顶下延伸到候车大厅。每道铁轨旁边都有长长的站台,站台前端的标牌上有一个很大的字母,表示站台的顺序。在法国上火车时没人检票,旅客要把车票插进自动检票机,打上检票时间,以备火车上的乘务员查验。
由于马赛是法国南部最重要的铁路枢纽,所以车站里的人很多。何人从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过,来到售票厅那玻璃橱窗中的列车时刻表前。这里的人也很多,他挤在人群中查看从马赛去巴黎的车次。归国日期已近,他开始计划回程了。
何人不懂法文,费了很大力气才找到去巴黎的车次。他伸着脑袋仔细看了一会儿,记下合适的车次时间,然后转身向人群外挤去。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熟悉的身影吸引住了——
售票厅和候车大厅是由一道玻璃墙分隔开的。透过玻璃墙,何人看见在候车大厅那一人多高的自动售货机后面站着两个人。由于那是一个角落,所以候车大厅里的人看不见他们,但是售票厅里的人却可以透过玻璃看见他们。
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面向何人一方的是一个中年女子,中国人。她的嘴动作很快,显然是在急切地说着什么。背对着他的是一个男子。根据那个人的头发、体型和衣着,何人一眼就认出他是杨先生。
那个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地回头向站台方向望去。杨先生的身体在抖动着,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因为激动。突然,他一把抱住那个中年女子。女子把头伏在他的肩头,蓬松的头发剧烈地抖动着,显然是在哭泣。
过了一会儿,女子推开杨先生的身体,掏出手绢擦去脸上的泪水。她的嘴唇颤抖了几下,然后猛地转过身,快步向站台方向走去。她在站台入口处追上了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国人。
杨先生探着头,从自动售货机的边上偷看那个女子的身影。当那个女子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之后,他又快步向前走去,站在一个售报亭后面继续观望。就这样,他不断变换位置,一直追到站台的入口处才停住脚步。此时,那个女子已经登上了火车。
刚才,何人被那离别的场景感动了。此时,他又觉得杨先生的举止有些滑稽。不过,他不想让杨先生发现他在盯梢,便从另一个方向走出候车大厅。
11点整,何人从公共汽车站的方向绕到火车站的正门前面。这里有一个小广场,由几十个台阶连接着下面的街道。台阶两旁还有一组组造型精美的雕像。他刚站稳,就看见杨先生从火车站的正门走了出来。他连忙迎了过去,“杨先生,您好!您是刚坐火车来的吗?我是坐大客车来的。”
杨先生见到何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他也没有回答问题,只是简单地说了声“走吧”,就继续向前走去。
何人跟着杨先生走下台阶,沿着大街一直走到马赛的老港。一路上,他几次寻找话题,但是杨先生始终一言不发。站在岸边,看着千帆林立的港湾,杨先生的心情似乎恢复了常态。他的眼睛里又流露出带有生气的目光,但是他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
何人买了船票,又买了食品,然后排队走上开往基督山岛的轮船。那是一艘两层的旅游客船。他跟着杨先生走上二层的甲板,沿着船舷转了一圈,然后走进船舱,坐在船头处的长椅上。虽然他已经在尼斯和摩纳哥的海岸上浏览过地中海的美景,但是还没有在船上领略地中海的风浪,所以很有几分兴奋。
轮船缓缓地向后倒退,驶离岸边,然后调转船头,加快速度,从港湾入口处的古炮台下驶过,迎着愈渐汹涌的波浪,跟着盘旋鸣叫的海鸥,驶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轮船向西航行了一段时间之后,慢慢地转头向南行驶。这时,何人在正前方看见一座光秃秃的小岛。岛上那座土黄色的城堡式建筑在阳光下泛出一片亮点。他知道,那就是大仲马笔下那连魔鬼都难以逃脱的监狱。而那座小岛就是人们俗称的“基督山岛”。
轮船停靠在小岛东北边的码头上。他们跟着游客下船,沿着悬崖上开凿出来的相当陡峭的石阶向上爬去。石阶的上面是一道很高的石墙。他们从门洞穿过去之后,面前有一片开阔地。这里没有树木花草,显得十分荒凉。他们走过开阔地,来到城堡的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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