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文江准时在她们约好的时间现身时,敦子松了一口气。文江很少见地穿着白色的旗袍,秀美的手臂夹着一只白色的提包。白色的船型高跟鞋每次踩在路面上,就会从开高衩的下摆间,露出修长的美腿。
“等很久了吗?”文江走到敦子面前问道。
“不,我也才刚到。”
“太好了,我们去银座买些冰的东西来吃。”文江一边提议,一边用细麻布手帕轻擦着额上的汗水。
现在并非周末,但从有乐町往银座的路上,人潮仍然川流不息。两人在人群推挤下,走上数寄屋桥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已经由绿转橙,敦子加快脚步走过马路的同时,想起他们去“黑色天鹅”侦察灰原的不在场证明时,她与鸣海两人也会并肩越过这条道路。当时他们在这里的人行道上握手说再见,而那也是她最后一次看到健康的鸣海。
随着他们越来越接近尾张町,她的回忆也变得越来越写实。村濑的车闯红灯后,用发狂似的速度向前冲撞的景象历历在目,敦子的耳朵甚至听到了行人尖叫的声音。
“我们走这条巷子吧。”
须磨敦子顾不得文江的反应,抓住她的手就向右转,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思考别人会怎么想了。她走了一阵子,才终于发觉她们走的是并木通。
“怎么了吗?”文江讶异地问道。
“没有,没什么。”她干脆地回答。
大概是因为她的语调中带有不希望他人追问的意味吧,文江没有继续问下去。
“上次跟你一起逛街时,我们也走过这里呢。”
菱沼文江盯着首饰店的橱窗向敦子说道。
须磨敦子也回想起来了。这里每间店的外观、摆放着商品的橱窗样式,跟一个半个月前,她们走在这里时相比,几乎没什么改变,有所改变的是观看这些景象的敦子本人。当时她很想要的金项链,现在仍宝贝地放在玻璃架的最上面,但是今天的敦子,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魅力。她心爱的鸣海走了,她也失去了装饰自己的动力。
一回神,她想起今天是为了忘记悲伤才外出的。而且,要是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可能会害她被文江误解也不一定。目前,文江被每间店的橱窗给吸引住了,似乎没有发现敦子颓丧的样子。
“天啊,之前那个军刀型的扣针已经卖掉了。”
须磨敦子忽然发出了高亢的叫声,文江回头。
“难道是你买走了?”敦子问道。
“不是我买的,不过真是太可惜了……对了。”文江想起什么似地说道。
“我们上次是在‘宝西利佩’吃午餐的吧?现在决定有点早,不过我们今天也去那里吃好不好?”
“好啊,今天我来请客。”
“不行,既然是我邀你出来,当然由我来请了。”
两人离开橱窗后,以闲适的步伐,往意大利餐厅的方向前进。夏日的傍晚,四周虽仍一片明亮,但每间店都已经点上霓虹灯。在这不亮也不暗的时刻,被点亮的霓虹灯们,发出黯淡的光芒,那睡眠不足的脸上浮现困惑的表情。
须磨敦子与文江登上“宝西利佩”的二楼,在大盆栽旁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跟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的是,二楼座位几乎客满,盆栽也从棕榈改种加拿利海枣。没有改变的只有那外壁贴上磁砖的喷水池,以及前来接受点餐的那位黝黑侍者了。而这位侍者似乎还清楚记得文江与敦子,他露出微笑向她们鞠躬。
“敦子,你想点什么啊?”
“我要点卡罗素通心粉,上次吃过就觉得它好好吃。”
“是这样的吗,很多客人都这么说。”
侍者亲切地说着。
须磨敦子现在很容易就会意志消沉,为此她勉强打起精神,努力营造用餐时的快乐气氛。两人谈着本来不适合在餐桌上说的公司的话题,现在劳资之间的对立,因为社长之死而冰释,资方与工会总算都能眉开眼笑了。因此,不管对敦子还是对文江来说,这话题谈起来非常愉悦。
如果鸣海还活着,他一定会很高兴吧……这想法倏地浮现在敦子心中,她急忙摇摇头,把它驱出脑海。
“我能明白敦子你的心情。”喝饭后咖啡的时候,文江点了烟,没头没尾地开口说道。
手中拿着咖啡杯、正心不在焉地追思着鸣海的敦子,有一瞬间无法理解文江话中的含意。
“咦?”
“我是说,我非常地理解你的悲伤。”
当那双无穷深邃的大眼睛,纹风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的时候,敦子忽然感到一阵手足无措。
“我的悲伤是……”
“你爱上鸣海先生了,对吧?”
“鸣海?”
“你是瞒不过我的。在我跟你说了灰原先生与‘黑色天鹅’的事之后,鸣海先生就马上前往那个酒吧,问了很多灰原先生的事不是吗?听到这件事时,我马上就知道,你与鸣海是一对恋人了。”
“……”
“直到现在,你还是没有办法直视,鸣海他们发生车祸的现场,所以你刚才才转到巷子里的,我说得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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