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部再度回到侦讯室,拍拍还在哭泣的医学士肩膀。“男子汉要想开点。现在已经证明你不是凶手了。但是如果凶手另有其人,他要进入解剖室,就必须问你密码锁的密码,并向你借钥匙才行。这是无庸置疑的。好了,我问你,你到底把钥匙借给谁,又把密码告诉谁了?”
虽然觉得这时候说这话有点不通情面,不过以目前的情势,如此指责也无可厚非。
浦上听了之后忽然不哭了:“你、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借人啊。”
“你啊,再这么顽固不好喔。理论上来说,如果不向你借钥匙也不问你密码的话,是打不开门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说没借就是没借,钥匙从来就没离开过我身上。”
警部用温和的语气劝说:“浦上,都到这地步了,你还坚持这样说吗?你要不要冷静想想自己现在的立场?现在你的不检行为已经被揭穿,教授不可能再信任你了。如今你再怎么表现出你是如何负责的保管钥匙,也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所以说——”
“所以说,假设凶手能进入解剖室是因为向我借了钥匙、问我密码好了,我都已经被凶手害成这样,心中对凶手只有气愤,不可能会为了维护凶手名誉而保持沉默。要是我知道凶手是谁,就算你不一直追问,我也一定会断然告诉你。”他这番话的确有理,表情也很认真。警部一脸茫然呆站原地。
08
岁末警戒的巡夜梆子声,顺着北风愈来愈近。搜查本部的一个房间里还灯火通明,田所与水原从刚才就一直坐在灯正下方的桌子两旁。大多数的刑警们都已经回家了,不过田所已经有留守的觉悟。
“已经证实浦上的清白,所以凶手应该就在其余三人里面。”
“而且,三个人都没有很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榎没有动机。”
“没错,然后尾曲无法熟练使用手术刀。不管他在解剖室当多久的工友,我不认为光用看的就学得会。”
“结果嫌疑最重的就是瑠依了。”
“可是啊,她如何能进出密室,我怎么都想不透。真头痛。”
不管遇到如何困难的案子都不会示弱的田所,这次好像也被彻底打垮了,一点精神都没有。两人彷佛面临一堵大墙壁,他们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沉默着。
没多久田所觉得室温愈变愈冷,站起来为暖炉加炭,又泡了两杯茶,端来放在桌上。
墙上时钟的发条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接着敲响的钟声震动着深夜的搜查本部里宁静的空气,告诉他们已经凌晨一点了。
十二月五日早上,在沙发上短暂假寐的田所,察觉到疲劳还积存在体内。身体各关节都在疼痛,衬衫除了领子上淡淡的污垢,也变皱了。才短短三天,洗手间的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脸上却憔悴不堪,爬满双颊的胡渣说明他如何辛苦奋斗。这场战斗几时结束?最后的胜利究竟属于何方?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他摊开早报来看。每份报纸都写“搜查陷入困境”、“破案时间延长”等悲观的报导,刺痛了警部的心。在案情愈发陷入破案胶着的今日午后,他下定决心去拜访星影龙三。
星影龙三的事务所在丸大楼的八楼,虽然他是一个贸易商,却拥有敏锐的直觉与出色的分析能力,并将他的推理才能活用于犯罪搜查上,频频将眼看着就要陷入迷宫的案件成功解决。
田所敲了敲星影事务所的门,因为先前已经打过电话,一位大眼睛的女秘书马上带他到里面去。在这间俯视东京车站月台的明亮房间里,装饰得与其说是办公室还不如说像居家的客厅,星影就坐在绿色桌子的另一端。
“嗨。”星影笑着说,将他刚才还拿在手上看着的文件交给秘书归档,请田所坐下。窗户对面的墙壁上挂着未来画派画家卡尔拉的妇女像;这幅画的四十五度角对面,则挂着巴比松画派鲁索的风景画。这二幅风格迥异的画,挂在一起竟能不破坏室内调和,也显出星影高明的艺术眼光。
“我昨天刚从大阪回来。”
“是去调查案件吗?”
“嗯,是蜈蚣巷的无头案件。那个凶手实在很聪明。”星影说着,用他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鼻子下方的胡子,赞叹敌人的才华。“能与那样的人交手真的很愉快。很有成就感。”
有一部分人认为星影龙三很傲慢,但很不可思议地,他却和田所很合得来。他的年纪应该已经四十五岁了,但他很适合抹发油的黑发、鹅蛋形的优雅轮廓,以及应该不知几代以前曾经与外国人混血的白皙皮肤和高挺的鼻子,英俊不足以形容他的容貌,说是美男子又似乎有些素雅。他比别人更加注意外在仪容,纯毛的克莱文特西装搭上西阵织的领带,胸前口袋里放着白绢手帕,上衣的领子处还插了温室培养的红色麝香豌豆花。
“因为要送去伦敦的货被取消了,所以我就匆匆搭日航飞机回来了。不过我还是有空帮你的忙。你说的案件是什么呢?快点说给我听。”
星影龙三把石楠木做成的高级烟斗放入口中衔着,用伦斯牌的打火机点火,接着他请田所抽Lucky Strike的烟,并缓缓翘起二郎腿。田所笨拙地干咳一下,开始把整起案件从头说起。根据他过去的经验,一些他自己认为不值一提的无聊小细节,星影都有可能从中找到解开谜题的重要关键。因此警部在叙述的时候,连细微小事也不遗漏。星影将上半身往前倾,兴味盎然地摸着鼻下的胡子,连烟斗都忘了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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