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小说家_[美]大卫·戈登【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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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收费?”

  我一阵眩晕。我每小时从没挣过二十块以上。我吞下一大口空气。“五十?”我嗓音嘶哑,“通常收费五十,但如果……”还好他在我出卖自己之前打断了我的话头。

  “好,只要这不是非常规收费就行,哈!这样吧,我让克莱尔打电话给你商量时间安排。我处理大事,她处理小事。哈!”

  “别担心,我会评估她的长处和短板,制定令人兴奋的核心课程……”我胡言乱语片刻,才意识到他已经挂断了。

  几小时后,我收到克莱尔的留言。她要不是先自报家门,我多半会误以为对我说话的是她的母亲。她说话时泰然自若,完全没有青少年的犹豫。她确认了我随便报的时间,说出她在上东区的地址。我发现她没有留下公寓号码,不过我觉得到现场看看信箱应该就能知道。五十块!难以置信的好运气,我不敢打电话回去,害怕毁了这个天赐良机。

  星期四,我出现在那个地方,寒风冷得似乎刺穿了我的内衣。我明白了她没有告诉我按哪个门铃的原因:这个地址只有一户人家。从上到下五层楼都属于他们。我来得太早,顶着他们家的灯光瑟瑟发抖,前后踱步,区区五十块收费的荒唐感让我脸红。尽管已经不是新闻了,但某些人比我有钱得多的事实还是让我惊愕感叹。

  我揿下门铃,在寒风中又等了几分钟,克莱尔身穿系带比基尼来开门。她的头发非常直,颜色非常黄,眼睛非常蓝,小小的鼻子在雀斑双颊之间只是微微隆起,还有一张小小的滚圆嘴巴。比基尼包着的身体(说是包着比基尼的身体更准确,因为比基尼的三小片三角形只遮住了最有必要遮住的地方)嘛,呃,属于十四岁的少女:没有脂肪,没有皱纹,没有任何化妆品。她就像还没从盒子里取出来的洋娃娃。她是全新品。

  “嗨,请进。抱歉,我在晒太阳灯。”顺便说一句,她完全没有晒出颜色。实话实说,她的肤色白得让静脉透出了蓝色。我之所以看得清静脉,是因为她真的很瘦,我一只手就能握住她的大腿。她领着我离开刺骨的寒风,走进她温暖舒适的家里。“我心情不好。”

  “很抱歉。为什么?”我边问边挣扎着脱下围巾、帽子和大衣。

  “季节性情绪失调症。”

  “哦。”

  “太阳灯应该能改善心情。总之他们是这么说的。”

  “哦。”我们站在大理石门厅里,大楼梯通向二楼,链条花纹仿佛银盘上的开胃小吃。我的手套掉了,我弯腰去捡,看见地上有四根橡皮筋,说不定是从几捆钞票上掉下来的。我不由自主地捡起橡皮筋。

  “给你,”我很可笑地说,“橡皮筋掉了。”我递给她,她勉强收下。

  “谢谢,”她朝左手边的双开门打个手势,“那是书房。我换身衣服,马上就来。要杯卡布奇诺什么的吗?”

  “不用,谢谢。”我说,尽管我非常需要。

  书房,如你所料,就像邦德电影里的绅士俱乐部:高耸的书架上摆满皮面精装书,巨大的火炉呼呼燃烧,带装饰扣的翼状靠背椅,斯诺克球台。一段长得夸张的等待之后,克莱尔走进房间。她换上了羊毛格子呢短裙、白色长筒袜、黑色漆皮鞋、高领白衬衫和红色毛衣。她的头发挽成马尾辫,戴着眼镜,手捧一摞书本和一把尖得危险的铅笔。换言之就是彻头彻尾的学生装。她走到我旁边,在书桌前坐下,脊背挺直,两膝并拢,打开课本,取出一张白纸,拿起铅笔,全神贯注地盯着我。

  绝望。她要交一篇关于《红字》的小论文,包括引用必须凑满十页,得用三个例子证明结论,截止期是明天,但她一个字还没写。什么都没有。没有草稿。没有笔记。我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读过那本书。

  “让我看看。”我垂死挣扎道。我汗流浃背,好像快要交不上论文的是我,而她坐在那里,完全无动于衷,彬彬有礼地听我说话,用铅笔的粉色橡皮轻叩牙齿,眨着美丽的蓝眼睛。“你知道怎么写大纲吗?”我问。

  “似乎有印象。”她说,“你向我老爸收多少钱?”

  “什么?”

  “每个小时多少钱?”

  “五十?”

  她叹口气,翻个白眼,说:“你有两个哥伦比亚大学的学位,对吧?GRE考了八百分?”

  “对。”

  “你出版过小说?”

  “呃……对。”

  “有你这样的简历,你知道事务所会收多少钱吗?至少一百五。”

  “真的?”

  “你至少也该开一百的。”

  “对不起。”

  “听着,我跟你实话实说,”她说,“大体而言,我读书写文章都没问题。但我要上学,要打曲棍球、跳芭蕾、搞年鉴和各种不做就进不了像样大学的志愿者工作,我认为要我写一篇关于《红字》的小论文实在不切实际,我自己写顶多是马马虎虎过关,而我相信你睡着了都能写一篇非常像样的。”

  “呃,不一定非常像样。”

  “我们告诉老爸你是每小时一百块,他根本不可能记得,还有你需要每周来两次。谁知道呢,要是顺利,我可以把你介绍给我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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