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带有浓重口音的意大利语流利地说道:“卡萨格兰德先生,您的客人已经到了。请跟我来吧。”
简陋的外表让人觉得里面应该是一间光线昏暗的罗马式屋子,屋内只摆几把椅子。不过卡萨格兰德走进的却是间宽敞明亮的房间,白色的墙壁,露梁结构的天花板。和往常一样,这里坐满了人。和其他餐厅不同的是,来这儿的人几乎都是男人,而且是清一色的梵蒂冈人。卡萨格兰德看到,这里至少有四个人是红衣主教。其他顾客表面上看起来像是普通的教士,不过,从那些人身上可以看到表示主教身份的金链子,还有带有紫色滚边的服饰,这代表大主教身份。除此之外,如果没有很好的家庭背景,普通的教士根本支付不起这里的就餐费用。就连卡萨格兰德这样的人物,凭梵蒂冈每个月给他的工资也勉强只能够在这里吃上一顿饭。今晚到这里来属于履行公务,所以费用是从活动经费中出。
和往常一样,卡萨格兰德一进屋就朝平时坐的拐角处餐桌走去,人们立刻停止了谈话。原因很简单,禁止流言在梵蒂冈城丛生是卡萨格兰德分内的工作。虽然这家餐厅因行事谨慎保密而出名,可这里也是元老院的流言得以四处流散的地方。据说,一些胆大的记者会穿上教士的衣服,在这里预订位置,目的就是想打探到梵蒂冈的丑闻。
看到卡萨格兰德走过来,艾基利·巴尔托莱蒂站起身。他比卡萨格兰德年轻二十岁,正是事业发展的高峰期。他穿着很讲究,衣服熨烫得平平整整。古铜色的脸,身材健壮,和卡萨格兰德握手的力度和持续时间都恰到好处。头上的些许银发让他看起来既严肃又不那么老气。他的双唇紧贴着凹凸不平的牙齿,一脸凶狠的样子。看着他,卡萨格兰德心想,他的为人和长相没有出人。是的,梵蒂冈情报部门主管对眼前这位艾基利·巴尔托莱蒂的背景了如指掌。这个人做事从来都把自己的前途放在第一位。他沉默寡言,远离纠纷,别人成功的时候他去邀功,别人失败了,他就躲得远远的。如果当初他没有当秘密警察,而是选择做元老院的教士,那么现在很有可能就是教皇了。不过,多亏了他那位慷慨大度的人生导师卡洛·卡萨格兰德,他现在已经是意大利情报及民众安全部门的主管了。
卡萨格兰德坐下以后,周围人开始小心翼翼地继续谈论刚才的话题。
“将军,您来得可真是时候。”
“天知道在我来之前,他们在谈论什么。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们的谈话没有那么兴奋了。”
“今晚来了很多红衣主教。”
“他们是最让我担心的。那些元老院的高级主教们整天被一群只会阿谀奉承的教士围着。‘是,阁下。当然了,阁下。您说什么都是对的,阁下。’除了这些话以外什么都不会说。”
巴尔托莱蒂插了一句:“正是这样,阁下。”
接着,安全部门的主管自己做主点了一瓶梅多克红葡萄酒,然后给卡萨格兰德倒了一杯。这家“永恒之水”餐厅的食品都是法式的,就连酒单也是。
“将军大人,那些教会内部人士和以前相比有些躁动不安,不知道这是不是我的幻觉?”
卡萨格兰德心想:有这么明显吗?就连巴尔托莱蒂这个外人都能在“永恒之水”餐厅明显地感觉到大选后的躁动不安?他想,如果说没这回事,那是明摆着说假话,况且说假话也对不起他们这层关系。
接着,卡萨格兰德用刚正不阿的口吻说道:“新教皇刚上任,现在正是不确定时期。那枚渔人权戒已经被亲吻过,大家都向他表示了自己的忠诚,按照惯例他也向众人许诺说要完成前任教皇未完成的事业。不过这些诺言正在快速地从他脑中溜走。卢凯西已经把位于教皇宫殿三层的教皇公寓重新装修了一番,你口中的那些内部人正猜想着他下一步会干出什么事来。”
“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教皇没有和我说他管理教会的下一步计划,艾基利。”
“对,不过你可以从别的渠道打探到。”
“我可以这样和你说:他和元老院的官员们没有往来,身边尽是些来自威尼斯的亲信。元老院的官员们管他们叫十人理事会。现在谣言满天飞。”
“什么谣言?”
“他正要着手开始实施一项‘去斯大林化’的项目,目的是想减小前任教皇死后的影响力。教廷国务院以及天主教教义部的主要人事结构有可能发生变动,这还仅仅是开始。”
卡萨格兰德虽然嘴上没和艾基利·巴尔托莱蒂说,不过心里却在想,他还想把梵蒂冈档案室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秘密档案公之于众呢。
这位意大利安全部门的主管把身子斜过来,等卡萨格兰德再说下去:“他不会想对三位一体的话题动手吧?节育?支持独身主义?让女人担任神职?”
卡萨格兰德满脸严肃地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敢这么做。如果他这么做,那就是挑明要和元老院针锋相对,元老院肯定会奋起反抗,那么他教皇的位子就别想坐了。如今,‘关联’这个词在教皇宫殿十分流行。因为我们的教皇想要令教会和十亿天主教信徒的现实生活相关联,这些信徒中,还有很多人每天饿肚子呢。那些元老们对‘关联’从来都不感兴趣。对于他们来讲,‘关联’这个词和‘公开化’‘改革’一样,让他们很紧张。元老们喜欢顺从。如果教皇做得太离谱,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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