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川说,最初母亲以捡拾从货车上掉下来的煤炭为生,七、八岁时,他曾和母亲一起捡煤炭。以北海道的居民来说,捡拾煤炭算是最下等、报酬又少的工作,除非逼不得已,没人愿意做这种工作。古川家的贫穷状况,如此可见一斑。
在律师的追问下,古川透露母亲后来为了生计出卖身体的悲惨际遇。当母亲接客时,就将他和妹妹赶到屋外玩耍,即使天黑了也一样。
在幸男十二岁那年,母亲突然不见了,遗弃他和妹妹。听镇上的人说,母亲是跟男人跑了,真相到底如何也没人知道。
就这样,幸男和美幸被送到儿童之家。两年后,原本身体孱弱的妹妹,因感染肺炎而死。
仙道继续开着车,此时的他既好奇又激动,他想亲眼看看古川幸男童年的生长环境究竟是什么模样。
仙道记得古川曾说过,他家旁边有一条像水沟的小河,在矿区住宅街的隔壁。可是车子绕了又绕,怎样都找不到他所形容的地方。或许昔日的那条小河,现在已成暗沟了。
穿过矿区住宅街有一条河,河上架着一座长约五十公尺左右的铁桥。从此往前行,就是北海道火力发电厂的旧址,那里应该有座水坝才对。仙道驱车过河。
记得古川证词中的一段陈述相当震撼,那是发生在他十二岁时的秋天。某日,古川的母亲突然带着孩子往水坝方向走,一路上,古川始终觉得母亲神情怪怪的,和平常不太一样。果然,到了水坝上方,看着令他脚软的高度,他知道恐怖的事就要发生了……。
母亲一把将妹妹抱起来,接着就要往水坝扔下去,古川见状立刻冲上前,死命地阻止母亲。母亲像发疯似地大声哭泣吼叫,才终于把妹妹放下,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当古川陈述完毕时,律师再次向古川确认发生那件事的时间后,突然出示一份当年镇上消防队的出勤记录。上面的记载和古川所言略有出入。根据记录,古川的母亲当年确实将美幸扔下水坝,一名男子目睹整起事发经过,立刻跳下水坝救起美幸。恰巧这名男子是镇上的消防队员,所以便将此事记在队上的执勤记录中。
听到这笔记录时,古川突然大发雷霆,当庭咆哮着:「胡说!母亲才没有这样做!」看到古川失去控制,辩护团便未在这件事上继续着墨。
循着沿河的道路继续往前行,朝右手边的河岸平原方向望去,一座用水泥打造的巨大建筑物,立着一只高约五十公尺的烟囱。应该就是火力发电厂的废墟。这么巨大的废墟,想必很受废墟迷的欢迎,难怪发电厂周边架满一整圈的拒马。
发电厂的背后即是水坝,是座重力式水坝。除了租发电厂一样破旧外,看起来也相当笨重。
仙道将车停在水坝旁边的停车场,步下车来。
水坝上开了一条道路,通往河的另一边。左边则是水坝的湖面。道路两旁堆放一些网子、钩子和绳索等物品,应该是用来清除漂浮在水坝上的浮游物吧。
漫步至道路中央,伸头下探水坝,壁面笔直陡峭。再往下五公尺左右就是水面,一些流木、垃圾漂浮着。
移到另一侧往下看。这里离地肯定有三十公尺以上的距离,坡度相当的险峻,光看就脚底发麻。
水坝右下方的河川平原上,旧发电场建筑屹立着,顺着这条路亦可通到旧发电场的侧边。
过了水坝后,山谷突然变得平坦辽阔。原来水坝就建在山谷最狭窄的部份。水量不大的河流。在穿过谷间后继续往南流。
眺望不远处的发电场遗址,仙道又忆起法庭上古川述及的一段回忆。就是古川的母亲扔下他和妹妹离家而去的故事。那是古川小学刚毕业的三月底,北海道积雪还很深的时候。
「您母亲离家前曾交代过什么事吗?」律师问。
「没有。」古川的神情显得相当落寞。他的母亲确实什么也没交代就放两个孩子扬长而去。
两个孩子一直守在家中,直到第三天早上,家里实在没有任何东西吃,古川只好带着妹妹去发电厂找一位年迈的管理员,他一直很疼两兄妹。
管理员让他们进入发电场的管理室,做饭给他们吃。由于正值星期五晚上,一时间无法和儿童辅导中心取得联络,于是古川兄妹就在管理室住了三个晚上。直到星期一下午,儿童辅导中心派人带他们去办手续取得保护令,并将他们带到儿童之家。
辩护团的律师不断对古川提出这些问题,想引导他描述童年的悲惨遭遇,以此减轻他的刑责。
这固然是辩护团的一种战术,但古川显然不喜欢。他屡屡为律师所提出的问题感到惊讶,回答多也吞吞吐吐,音量有时甚至小到坐在旁听席上的人也听不到。
开庭结束后,古川一转头,刚好和坐在旁听席的仙道四日相交。他张大了眼,似乎很惊讶,应该是没想到承办案子的刑警会来旁听兰庭吧。古川究竟怎样看待仙道前来旁听的事呢?会不高兴吗?单纯感到意外?还是觉得仙道管太多了?
无论如何,三个月之后判决确定,古川以伤害致死罪判处十二年有期徒刑。辩护团的战术可以说是成功。尽管古川继十七岁首次犯案之后,再度犯下第二起杀人事件,但考量到他特殊的成长背景,情有可原,法官遂酌量减刑。此外,凶器是啤酒瓶,也是影响判决的其中一个要点。代表古川是临时起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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