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华心里很不是滋味,稍稍抚平了心绪:“先皇是陛下的父亲,百善孝为先……”
转瞬,宇文赟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她:“百善孝为先?朕自小到大是被这死老头打着长大的,这不让做那不许干,你觉得我还有‘善’可言吗?”
“可是……”杨丽华还想说些什么。
……
或许在旁人眼里,宇文赟是个不学无术的窝囊废,成不了一代明君。但是在她心里不是的,她能了解他的想法都是发自内心,从不掩饰。至少是个好恶分明的人。
不然她也不会跟他在一起行了夫妻之礼。作为妻子,五年以来,她原谅包容着他的冲动行为,也会像慈母般劝诫他的孩子稚气。
在和她相识之前,年少冲动的他和宫女朱满月有过一夜之情,竟还诞下了一子。杨丽华原谅了他,还央求先帝给了她们母子名分。
又有一次,宇文赟做了错事,盛怒之下的宇文邕要废太子立宠妃的幼子作储君。又是她出面请求给自己的夫君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时的他痛哭着扑倒在请求她的原谅,并像孩子般哭诉着再也不犯错误了。可是哪有她省心的时候。
纳嫔。郑译和刘昉的一个鬼主意彻底拉开了她和他的距离。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贪恋女色,变得日日酗酒。时时睁着充血的双眼却依旧做着错事。
可他怎么会知道做错事只是被父皇杖打怎么简单,储君之位都是她一跪一泪保下来的。
在她怀孕临盆的时候,最需要他伏在床前的执手的时候,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候,他都没有第一时间地出现,不知在哪里厮混……
“够了”,宇文赟打断了她的浮思,“妇人婆婆妈妈,不干正事,难怪生不得男儿……”
“……”杨丽华一阵无言。
他终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薄情的话语。没想到,他也摆脱不了重男轻女的庸俗。本以来他至少在这点上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虽然,杨丽华已然习惯了旧伤疤又被补上一刀的日子,但这一刀未免也太牵强而又针对了吧。
眼前的陈月仪和元乐尚也都只诞下女儿,为何依旧受着他的荣宠?就因为她们还年轻貌美,自己早已色衰?好一场喜新厌旧的赤裸现实。
“你要守灵,那朕就赐你守孝一年。多一天少一天都得赐死。哈哈哈。”说完,宇文赟头甩袖离去,准备跨过门槛时,又回过身来,朝着棺木猛地一脚踢去。
“咔嚓”一声,棺木的一角断了下来,掉落到地上。
杨丽华的泪水顷刻决堤而出。
虽是公媳,但杨丽华常常因为宇文赟的事情向宇文邕求情,日久之间早有了父女之情。此时丈夫的背叛、暴戾和无情让她在宇文邕的亡灵面前惭愧得无地自容。
她在心里问着自己这一切是不是都做错了,自己不应该信任这不孝之子,甚至动了爱念都是个错误。
可是槐花树下的那个宇文赟是这么真诚而迷人,一句不施战争让百姓安乐打动了她。
现在,那时候的他哪去了?
……
宇文赟正准备从廊殿回寝宫,听见跪在阶下的文武大臣痛苦之声,不禁饶有兴趣地驻足观看。
“陛下,请看那个谁。哈哈。平日里也没少被老头子骂,现在却哭成这副狗样子。”陈月仪指着一个哭得最为难过的文臣嗤笑。
“真是卑贱,有什么好看的。陛下、姐姐,我们回去吧。”元乐尚一脸不以为然。
看到大臣们哭姿各异,宇文赟也哑然失笑起来,高声说着:“老头子命短已经死了,你们现在哭得这般生动也没什么用,不如散了吧。哈哈哈。”
立时,低矮的人群中站出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个身影手握着佩剑,推开前面想要阻止他的兄弟赵王宇文招,快步拾级而上,顷刻间扑的一声跪倒在宇文赟面前。他铁青的脸上,依稀残留着两道泪痕。
“皇叔。”宇文赟见了这副情状,害怕起来。
在这皇宫里,宇文赟除了怕死去的父皇宇文邕外,就要数怕他这个五皇叔齐王宇文宪了。
“本王恳请陛下回灵堂为先皇守灵。”宇文宪磕头请求。
宇文赟心里不高兴去守灵,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不说话。
“愿以死谏。今陛下不为先皇守灵,此为不孝……”
“你……”
“大臣若不能及时进谏,此为不忠;陛下新登大极,却不以天下为己任,而贪恋女色,此为不仁……”宇文宪瞪着倚在宇文赟身边的陈月仪抬高了声响。
陈月仪眼中一狠,也直直地打量着宇文宪。
“陛下若将此等不善传诸于民间,误导民风,此为不义。是高齐之兆。”
高姓齐国是一年前宇文邕倾全国之力诛伐的一个北方大国。
当时齐国国君高纬便因宠幸美女冯小怜,不理朝政,即使是周军打到国都门口也要再围上一猎才尽兴。殊不知一日欢愉换来的却是千千万万的亡国奴。
“今陛下之所为实属不孝不义不仁,本王愿为大周之忠死。”宇文宪低下头,双手递上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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