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里有个妹妹。难道夫人背地里和别的男人……不,不可能,那不可能。”他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又说:“倒是几年前,好几年前,我们还住在江边的时候,邻居家有个相当可爱的女儿,比他小十岁,每天都喜欢找小胖子玩呢!”
我几乎从反光镜里看见了他和小胖子一样那双遇见开心事而欣喜若狂的眼神。但后来,我仅仅觉得那仅仅是蕴藏着一类东西,既美好又烂到极点的如温暖的尸体一般的东西。
……
那女孩掉在水里湮死了,在离开重庆的去往大上海的路上。
而那家人为什么会离开呢?
“跟我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我们到更大更繁华的城市,继续快快乐乐的活着,到上海去,凭借我的能力,我的人源,我有好多同学,当年留学归来都选择了上海,而我……”
“而你是因为我,因为我的美貌,我的身体,我的漂亮,我的天真,和你的矫情,你的执著,你的一意孤行……”
“不,不只是这些,那里面,主要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我在诺曼底一直想着你,所以我才咬紧牙关,不,是一只螺丝,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螺丝?”
“不!”女人不住的哭泣。
“是因为,当时有一部爱情小说,是一个名叫罗斯的女人写的,她深爱她的男人,她的男人掉进北冰洋的冰窟里面,为了挽救她,罗斯,一个漂亮的姑娘。
我闭着眼睛,把枪里的子弹对着德国佬全部打光。去他妈的,我明明是个中国人,为什么阴差阳错,在法国巴黎留学,跟戴高乐老兄逃到英国,又被飞机扔回法国。我掉进一个洞里。我掉下去才明白,那个洞是一个德国士兵挖的。我掉在他的头上,他说这洞是他花了一个月趁着月色不太明亮的时间里挖的。我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怕死。而我不怕,所以我掏出手枪将最后一颗子弹留在了他黑乎乎的头颅里面。他不会恨我,我当时想了想,一方面他来不及,另一方面他说他是处子之身,仅仅小时候暗恋过市中心每每出现在婚纱摄影照上的一个女明星的脸。因此,我成全了他,也成全了自己。因为我跟他不一样,我一不怕死,刚刚我虽然眼睛闭着,但我的身体、我的双腿不停的往前迈着,往敌人的一排迫击炮奔跑,我不停的拉枪机,扣扳机,我几乎每一颗子弹咻咻飞出去的声音我都听到了,我跑的太快,手中的点五八长枪里飞出来的子弹壳不停的砸在我的脸上。直到枪机再也拉不动了,扳机再也扣不动了,子弹也打光了,但我听着隆隆的枪炮声,并不知道这一切,硬是往前冲,直到我感觉再也冲不动了,睁开眼睛,是湿乎乎的墙壁,不,是土,是泥巴。德国小士兵就在我的脚下,我让他爬起来,他还年轻,即害怕死亡,又不珍惜生命,他要干掉我,他就活着,因为他一手捏着切羊肉的刺刀,一手捏着黑色手枪。其二,我早已拥有心爱的人了。而且她在距离我几万公里的地方。我要爬回去见她,求她嫁给我,为我生几个可爱的孩子。所以我果断地结束了他的生命,在他放松了捏着刺刀和手枪的双手,一边倒霉的跟我说些不着边际的没用的话的时候。
我随手捡起从空中掉下来的一个拳头大的螺丝,一点一点地挖掘洞底的湿土,三天三夜过去,突然一股带着鲜血和海鱼的腥味的液体喷涌到我的脸上。枪声早已止息,残留的尸体也没人看管。我顺手撕了一块烂肉拿到嘴里开始咀嚼,后来,爬上一辆游轮,路过印度,路过台湾,到了杭州。”男人爬在地上,抱着女人。两个人的哭声,尤其是一男一女的哭声是最感人的。
“可是我已经有了他的孩子,一个五岁的女儿,我等了你十年,实在熬不住了。父母不停的催婚,而那些男人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的,我心里面满满地装的都是你,即使因为物质匮乏,我不得不和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睡觉。”女人说。
男人说:“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片伤心的地方,将女儿也一起带走好吗?”
她点了点头,“嗯!”
雪白色的游轮如一顶白色圆顶礼帽一般,由长江顺流而下。那小小的烟囱,一丝烟也不用冒,活像一只静寂的遗忘的白色香烟一般矗立在江面上缓缓移动。
男人打过仗,满骨子都是血性,尤其是他还在法国那片浪漫的国度打过仗。男人的骨头缝里除了德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的鲜血的残迹,还有那洞里面腐臭的泥巴。
小女孩踩在香蕉皮上掉进了水中,一只小狗窜下去,托着她年轻的生命,仿佛为了船只上的人们再多瞧一会儿她天真可爱的笑脸。
“快去救她,她是我的女儿。”女人说。
女人依旧年轻,她说这话的时候,她再也没能起来。
男人站在人群当中,当他迟疑了仿佛有许多天许多年过去的时候,他才脱去上衣,扎入水中。
他抱着小女孩,在水中哭泣,仿佛他抱着的是那个女人,他在别的国度想了十年的女人。
小狗终于冒出头来,小家伙着实憋不住了,它喘着粗气。
第九章 我们便留在了大上海,一些魂飞梦迁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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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便留在了大上海。
半个月后,他让夫人和管家将大重庆的房门紧紧地锁着,带着钱财乘游轮也到了大上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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