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翻了,师父背上中了一枪,从小桥上掉进河里。
他压低帽沿在一条弯弯曲曲又笔直的河底,一边抚摸着红色的小金鱼儿,一边沿着河流中央缓缓的游着,像一条黑色的大鱼一样在碧绿的水底。
他的影子几时又出现在独轮车上,一套浅浅的粉红色的西装套在他的身上,一只猴子冷不丁从二楼窗户一条内裤上悬挂下来偷走了他头顶的帽子,他抬头一看猴子正在向他招手,那条内裤也是粉红色的。他摇了摇,只好自认倒霉了,惹了猴子。
独轮车向右一拐,一片崭新的天地出现在了眼前。橘红色的阳光冒着细雨温柔的景色在穿梭的人群脸上,纤细的胳膊上如亲吻一般泛着梦幻的波澜。他有些喜悦,有些陶醉,将西瓜地忘在了脑后。
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女子正挣扎于一个矮矮的像小孩子一样的老头怀里。老头旁边站着两个戴黑色墨镜的高大肥胖的老太太,不知道有多少岁了,看起来应该年龄挺大的,头发都灰白了,和脸上的皮肤一样。
他丢下独轮车,向洒满阳光的大楼门前跑去,像飞檐走壁一般,倾斜着身体踏过墙壁,踩过一根像是从巴比伦王宫拆过来的立柱,扭身,向左飞跃过去,在台阶上从小老头手中抢过那玫瑰色女孩。
老头小小的,头发胡须都短短的,灰白灰白的,足有八旬的年龄,想必两个老太太是他贴身保镖。老头生气了,一麻鼻涕,一揉额前的几根头发,只说了一个字——走。那声音极其温柔,让人想起无尽的夜晚。两个老太太将老头抱起来,从车后绕过去将老头放进一辆黑色轿车里面,一个老太太坐进了车里,另一个老太太挤了半天没挤进去,只好又回来,走到右侧,老头帮她推开了车门。她一扭臀坐了进去,老头发出“啊”一声惊叫。大约脚被踩了,或者腿被坐断了,或者他在中间被活活的挤死了。
司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扭方向盘,黑色轿车嚓嚓嚓的走了。
“谢谢你。”漂亮女孩说。她在我怀里发出声音,我正注视着那辆黑色轿车,这时听见声音,匆忙的松开了她。
“为什么救我?”她问我。
“没什么,只是不想看你受别人的欺负。”我转身就要离开。
“可是我已深深地爱上你了。”她想挽留我。
“是吗?”
“嗯。”她非常干脆的回答。
我转过身来,她立刻抓着我的手。我说:“我早就感觉到了,我也一样有些深深地爱着你了。”
“不说那个‘有些’,多伤感情啊!就说,已深深地爱着我了,跟我一样。”
那边河对岸一个女孩正在向我招手,转眼之间,她已乘船上岸,走到桥边,停了下来。
“可是你看我已经有深爱的女孩了。”
“这怎么办?”她倾斜着一个梳着漂亮头发好看的脑袋,一双美丽的眼睛睁的圆圆的,凝视着我。她的眼睛里只有我。她在问我,而我却无法回答她。这怎么办。我心里正在思索,怎么办的问题。
“我必须离开你,或者离开她。”我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好吧。”她依然直直的望着我,希望我赶紧给出她答案与选择,她问我:“你会选择哪一个,是我,还是她?”
答案永远都落在最后,我微微张开嘴唇,又难以启齿。她正注视着我。我的嘴唇似乎正在变厚,像黑人的嘴唇,变得有千斤多重,使我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
她转过头去。她松开了我的手。她只说了一句,她说她明白我的意思,不想为难于我,让我难堪,面临情感上的困境。
她转身就离开了,一个好姐妹拉着她的手,坐进黄包车里,扬长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我立刻跑向路的那边,不顾来来往往的人群与车辆的阻挡。我心爱多年的女子,她还在桥边向我招手。她以为我遇见两个老同学了,所以这般深情。她相信我,所以她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我们之间隔着一条宽敞的马路。我终于扑倒她的身上,让她搂在金黄色温暖的怀里。我刚刚差一点就让一辆黑色轿车给撞了。司机是一个三十六七岁戴着黑色圆顶礼帽的中年人,他正在点燃指尖的香烟,一边开车,因此他感到非常抱歉,将车开走了。我不怪他。他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司机,而重要的原因是我并未受伤,而且我正在搂着一个我们深爱多年的女子。不管人群来来往往多么复杂,都不能打扰到我们的亲密。
屏幕闪了一下,变为一团漆黑,和电影院墙角一样的颜色。
紧接着出现一片西瓜地,风景缓缓的移动,西瓜地,白云,蓝天,一条笔直的路,阳光,没有人。
独轮车又出现了,他摇摇晃晃,望着瓜地里一个妇女。
眨眼一看,包着缀满蓝色花纹头巾的可是他深爱多年的女子。
她有些生气,在西瓜地里。好多西瓜长在她的身边。
“你为什么拉着她的手,为什么要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身穿红色衣服的女子。你不要我了,想把我忘了,对不对?”
“我脑子里面装的都是你,怎么会把你忘了。”他说。
“你脑子里面装的都是西瓜瓤,因为它和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裙子一样都是红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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