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躯体和水泥板摩擦的声音。
他用脚去够煤渣砖,自己扭头去看。安德鲁称之为“姨妈”的老妇人翻了个身,背对他侧躺着。内特有一瞬间以为她在欣赏风景,她像个浮肿的泳池美人,沿着十英尺的断崖伸展身体。她畸形的头部软绵绵地垂着,轻轻擦过地面。
内特的脚趾碰到了煤渣砖。这次他用足跖顶住煤渣砖使劲一推。煤渣砖从门口滑开,液压撑臂吃住了门的重量。他试着拉门,但液压装置发出咝咝的声音。这条该死的撑臂一方面能自动关门,但另一方面也让关门的速度慢得熬人。
老妇人重新躺下去,胳膊在地上弹了一下。太阳裙和羊毛衫的一侧在胸口卷成一团。内特听见模糊的声音,像是有人含着一口水用喉音哼哼。
克里夫把他拖回大楼里,门自动关上。随着响亮的“咔嗒”一声,门锁扣住。两人的手同时伸向门锁,碰到一起,又同时收回。他们再次伸出手,同时犹豫片刻。内特的手伸出去,锁上了门。
门外乱成一团,传来了嘶哑干涩的叫声。
两只手抓住水泥板的边缘。手指细长,肤如鳗鱼。内特和克里夫听见低沉的咝咝声,第三只手也攀了上来。接着出现的是头顶。光秃的脑壳长着几簇头发,能看见许多小黑斑,乍看之下像是黑色素瘤,但内特认为其实是鳞片在反射阳光。
那个脑袋上下晃动片刻,缩了回去。一条手臂撑着身体爬上水泥板,头部重新出现。怪物发出用力的哼哼声。内特看见他的下巴犹如捕熊夹,横七竖八伸出亮闪闪的尖牙。头部一侧是一只苍白的肿胀眼睛,另一侧有两只小眼睛,像是长在老鼠或蜘蛛身上。三只眼睛都没有眼睑。这张脸应该属于永远不会见到太阳(至少是正当盛年的太阳)的深海怪物。
看守的手动了动,落在姨妈的胳膊上。那条胳膊动了动,姨妈的尸体滑向边缘。怪物挣扎着寻找更好的着力点,手爪抓住了老妇人的腹部。她的尸体又侧躺过去,这次干脆翻个身,滚下了水泥台边缘。两只细长的手随之消失,他们听见远远传来撞击和哀鸣声。
“要是没有她挡着,”克里夫喃喃道,“它们就已经爬上来了。”
“你觉得这扇门撑得住吗?”
克里夫看着门,“也只能希望它撑得住了。金属门、砖墙、水泥地面。”他跺了跺脚下的楼梯平台,扭头望向后楼梯的坚固栏杆,“可以再加固一下。将门把手和栏杆拴在一起,这样就很难打开了。我楼上有拖车绳。”
内特点点头,“咱们去拿。还有前面的大——”
楼梯间传来轰然的霰弹枪声。
他们扭头看着走廊另一头的罗杰。罗杰也听见了,他和内特对视一眼。“快去,”他喊道,“把机器重新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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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科在地上蜷成一团。“天哪,”她叫道,“操,他妈的疼死了。”
希拉在她身旁跪下,伤口疼得她直皱眉。“操,操,操!”她掰开薇科捂住腹部的手,“让我看。”
薇科再次惨叫。曼迪呻吟着收起膝盖和胳膊,重新缩成一团。
“怎么了?”克里夫跑进房间。
“她中枪了,”黛比说,她的嘴唇裂了个口子,鲜血淌到了下巴,“安德鲁挣脱出来,碰到枪——”
内特一瘸一拐进来,跑向薇科,“情况很糟糕吗?”
“不知道,”希拉说,“她不让我看。”
内特在薇科身旁跪下,凑近薇科。薇科抓住他的胳膊。他的膝盖压碎了什么东西,他低头去看两人之间的地面。
他的膝盖底下是一团粗纤维。他拍了一下,感觉到里面的弹丸动了动。它摸上去还有余温。
希拉跟着看过来,“什么东西?”
“是个小——是豆弹,”内特说,“他上的真是豆弹。”
“我中枪了。”薇科喊道。
“豆弹打的。”内特说。他使劲抱住薇科,亲吻她的额头。“你不会有事的。”
“屁,疼死我了!”
他再次亲吻薇科,看着希拉,“机器如何了?”
希拉点点头,“我认为我们能开起来。”
窗外的碰撞和喊叫声越来越响。克里夫拿着绳子跑下楼,黛比跟了上去。
“扶我起来,王八蛋。”薇科号叫道。
“天哪,真是娘娘腔。”希拉说。她抱了抱薇科,然后去捡四散的图纸。
“我们要怎么做?”内特问。他向希拉和薇科各伸出一条手臂,他们一起站了起来。
“是这样的,”希拉说,“如果我没弄错,一共有五十三个控制器需要调整。基本上都是小开关和按钮,除了——”她又看了一眼草图,“——这个旋钮,那个旋钮,那个拉杆,还有那个长拉杆,”她边说边一一指给他们看。
内特看着图纸,点点头,伸手抓住她指的最后一个拉杆。“所以这个是要扳上去,对吧?”
“对。”
“等一等,”薇科说。她用一条胳膊抱着腹部,“万一顺序有关系怎么办?要是重启时弄错顺序,系统彻底崩溃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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