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一小口啤酒,“那你为什么退出?”
蒂姆摇摇头,“我这么活了三十二年。有一天突然心想,我这辈子都做了什么,你在做的事情是自己希望做的吗?时间都去了哪儿,等等等等。三个星期以后,有人要买我的公司,开价比我心里的数字高一倍,于是我点头说行啊。”
“就这样?”
“就这样。”
几秒钟过去。“想念那种日子吗?”内特问。
蒂姆又摇摇头,“不太想念。每天上午怀疑自己为什么不在办公室的阶段还没过完呢。”他喝完一瓶啤酒,把空瓶放回盒子里,“你呢,内特?是什么让你在这个美好的夜晚走上凉台?”
内特傻笑两声,喝完他那瓶啤酒。“没什么。”
年长的男人拎起啤酒,两人各取一瓶,“没什么?”
内特边想边拧掉瓶盖,“一个人上高中念大学心想一辈子都会是这样的,但毕业以后的生活却完全是另一码事,等最后安顿下来,他终于看清楚了自己这辈子究竟会怎么过,明白我的意思吧?”
蒂姆点点头,“明白。”
“唉,但我一直没看清楚我到底想做什么,”内特说,“眼看着朋友和同事一个个弄清楚,在这十年里纷纷成家立业买车买房。”
“但你没有?”
“没有。大学毕业后我换了四份工作。原以为只是二十来岁定不下心而已,等到了三十岁警钟敲响,一切都会变得清清楚楚,”他摇摇头,“我二〇一〇年就三十了,但还是不清楚这辈子要干什么。”
太阳随着这句话沉下地平线,橙色和红色的光束一条条地照亮天空。
“我可不会担心,”年长的男人说,“很多人活到老年才搞清楚他们都在干什么。我就是例子。”他举起酒瓶,两人又碰碰瓶子。
两人各喝一口酒。“你这番话反过来说呢,”蒂姆继续道,“是有成千上万的人下定决心要做什么事情,实际上却根本不擅长。他们投注全部精力去成为医生、信贷员等等,其实更适合走其他的什么职业路线。更不用说有些人最后被某个不喜欢的职业困住,但无法承担放弃这个职业的代价。我认识很多人,要是看清楚他们在做的事情并不是应该做的事情,他们早就变成百万富翁了。”
“例如你?”
蒂姆摇摇头,“不,我做的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而且做了很多年。现在该做点别的事情了。”蒂姆耸耸肩,喝了一大口啤酒。他扭头对内特说,“有一天等你遇到应该做的事情,咔嗒一声,所有东西就都对上了。在此之前,唉,一切都是个巨大的谜团。说起来……那是什么?”
内特扭头,循着蒂姆的视线,望向楼梯间门口的那一方红砖建筑物。“电梯的一部分,”他说,“存放线缆、马达和各种东西。”
“机房?”
“大概吧。”
“你确定?”
内特耸耸肩,“希拉说的,她说奥斯卡是这么说的。”
蒂姆皱起眉头,“对这个尺寸的楼房来说太大了。”
“是啊,我也这么想。她说是因为这幢楼太古老了,以前所有东西都造得比较大。没有小型化的概念。”
蒂姆又摇摇头。“不对,”他说,“我见过很多有电梯的老建筑,机房都没有这么大。”他顿了顿,“嗯,总之这个尺寸的楼房不会有。”
“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上次我看见这么大的机房,还是参观帝国大厦的时候。”
11
星期天内特睡了个懒觉——大懒觉。
他醒过来,在被单底下舒展身体。搬家抖松了蒲团上的床垫,过去这几周是他从小到大睡得最舒服的日子。不说别的,就为了这个搬家也值了。
今天很暖和,简直称得上炎热。他猜想这也是他睡得这么好的原因之一。
他又伸个懒腰,看看时钟。十二点二十分。今天他反正没什么大事。要是能在附近找到一家塔吉特或者沃尔玛就好了。他要给厨房买一盏新灯,或者——
明天中午来一趟我那儿,我给你密码。
“啊,该死。”他嘟囔道。
他闻闻腋窝,确定不洗澡也还过得去。他从书架上抓了件T恤,穿上昨天的牛仔裤。他走进卫生间,把高露洁抹在牙齿上,在嘴里胡乱刷了一会儿。不算太好,但除了迟到半小时之外,这次应该能留个比较好的印象。
他敲到第三下,薇科拉开门。尽管很热,但她穿着长袖正装衬衫,里面还有一件黑色T恤。她一言不发。
“啊,抱歉。”他说,“闹钟没响。”
她透过眼镜瞪了他几秒钟,然后推开门,自己走了回去。内特等薇科请他进去,但迟迟没有等到,于是跟了进去。
她的公寓和他那儿一样,也是工作室风格。厨房没有分隔墙,但基本格局看上去是一样的。他甚至看见厨台上也有蓝色和白色的方格瓷砖。窗户底下有一张蒙着毛毯的单人床,相当凌乱。房间里很凉,内特明白了她为何穿成那样。
薇科公寓的右边墙边是一张折叠桌,室外酒席承办人和旧货甩卖爱好者使用的那种折叠桌。桌上摆满电脑器件——也可能只是一台大电脑。所有东西似乎都用各种线缆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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