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橱只有一个,放不下他所有的衣服。衣服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让他明白,要想勉强把它们塞进去,那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他最后只好折起几件正装衬衫和比较像样的长裤,把它们塞进一个空书架。反正那儿平时也是用来放T恤的。
他取出一把衣架挂在衣橱杆上。一个衣架弹了一下,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他俯身去捡,注意到了那块地方。
衣橱内侧有一块几乎看不见的补丁,尺寸和折起来的报纸差不多。补丁上涂着和公寓绝大多数垂直表面一样的乳胶漆,反反复复涂了许多次,四周的接缝几乎消失了。他用指节敲了敲,衣橱里回荡起木质中空的声响。补丁背后是空的。
内特直起腰,在小小的公寓里走了一圈。通过肉眼的大致测量,这块补丁很像与浴缸平行的一块嵌板。估计是许多年没有使用过的截流阀。维修人员多半都不知道还存在这么一个阀门。只是承包商转手之间丢失的小小细节。说不定如今要施工就必须关断整幢楼的供水。
他收拾完衣橱,决定转战厨房。厨房只有三个箱子需要拆开,但他希望明早醒来就能看见咖啡机,最好手边还有个咖啡杯。
在主屋忙活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他在厨房的墙上摸索,但怎么也摸不到电灯开关。他花了一两分钟寻找,总算借着其他房间照过来的灯光看见了开关。离门口三英尺的墙上有个双开关面板,远得恰好有点尴尬。
内特拨动第一个开关,没有任何反应。拨动第二个开关,水槽里传来隆隆响声。他吓得一抖,垃圾处理机呜呜地逐渐停下。
他再次拨动第一个开关,抬头望向灯架。毛玻璃球形灯罩射出暗淡的微光。他又试了几次开关,结果依然如故。
“狗娘养的。”他叹道。
公寓的天花板很高。不是大教堂的那种高,而是比普通高度多个两三英尺。他花了几秒钟爬上厨台站稳。光脚踩着棋盘瓷砖凉丝丝的。他踮起脚,用一只手拧开灯架的螺丝,灯罩落进手里。
灯泡的灯丝微弱地亮着,没有释放出多少光线。他用指甲敲了几下,灯丝微微颤动,但没有变得更亮。
就内特有限的电工经验而言,这应该是电力问题。关于新家的维修人员,一些看法陡然蹿进脑海。他必须尽快搞定这帮人。晚间他们不上门维修,因此多半不知道存在这个问题。
他把灯罩放在厨台上,直起腰最后再敲一下灯泡。这时他注意到了自己的手。指甲根的角质层变成了亮蓝色。亮得仿佛在发光。
不,内特心想,就是在发光。
这是个派对灯泡。上一任租客在厨房灯具里留了一盏黑光灯。不是紫色玻璃的那种廉价货,所以看上去和普通灯泡没有区别。棋盘厨台的白色瓷砖也在它的照射下微微发光。
他又踮起脚,用指尖摸灯泡。玻璃很烫,但不至于灼人。他拧了几下,灯泡落进掌心。他看着灯泡贴着皮肤前后滚动,没有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他把灯泡放在一沓擦碗巾和布餐巾上。
一个纸箱里有两个备用灯泡。他花了几分钟找到灯泡,拿起一个放在耳边摇了摇,确定没有听见断裂灯丝的叮叮碰撞声。他关掉开关,把新灯泡放在黑光灯旁边,重新爬上厨台。
内特没费多大力气就拧上了新灯泡,借着一个碗柜保持平衡,俯身去够开关。他把第一个开关拨到打开的位置上。
毫无反应。
他在厨台上站直。“白痴。”他骂道,他刚才摸黑做事,把黑光灯拧了回去。角质层又在闪烁磷光。
内特伸出一条腿,用脚趾关掉开关。他拧下灯泡,小心翼翼保持平衡,换了一个灯泡拧上去。拧好灯泡,他俯身再次打开开关。
灯泡发出黑光灯的暗淡光线。
内特皱起眉头。这次他肯定换过了灯泡。非常确定。
他关掉开关,拧下灯泡,跳下厨台。他把两个灯泡都拿到工作室里光线充足的地方。
左手是个通用电器的灯泡。他认得环绕玻璃球顶部的文字里的花体“G”和“E”字母。徽标底下是拼成弧形的“长命白”三个字。这是五十七瓦的节能型号,是他带来的灯泡之一。
右手拿着的是灯座上原先的灯泡,上面没有花哨的商标,只有“凯耀”两个字,同样是五十七瓦的型号。
而且根本不是黑光灯。
5
内特在好莱坞的一家杂志社工作,但不是电视上经常看见的铬合金和玻璃亮闪闪的那个好莱坞。他做事的地方电梯叮当乱响,没有空调,电脑是十年前的旧型号。杂志也一样,不是A级,而是彻头彻尾的B级。他知道杂志与电影和名流有关系,也许还和幕后各方各面的工作人员有关系,但实话实说,他连找一期随便翻翻的兴趣都从没有过。
他不小心得到这份数据录入的工作,到现在已经做了将近两年。严格来说,他是兼职的临时工,但老板每周至少要压榨他四十个小时。两边都没动过转正的念头,这是彼此之间不成文的默契。
一小时挣这九块两毛五不需要大脑。杂志社每个月发出数以千计的邮件、传单和样刊,其中相当大一部分,每捆一百份左右,扎得整整齐齐地码在白色邮件箱里原样送回。他的任务是对比信封地址和数据库内的地址,确定地址可用,否则就标成无法送达。问题是数据库每周增加一百个左右的名字,其中一部分是相同的客户,只是列在了不同的记录下。每周送到他的小隔间的邮件也有一两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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