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惨的。”
“是啊。别用最左边的洗衣机。转速不够快,所以洗出来的衣服都湿乎乎的。是滴水那种湿,不是发潮。”
“多谢。”内特说。
“小事。新来的?”
“是啊。上周末刚搬进二十八号。”
“对,”男人说,“看见你的皮卡载着书桌书架和其他东西了。”
“皮卡是朋友的,不过确实是我。”
“好。”他说,指着墙壁和天花板连接的边缘,“我叫罗杰,就住那儿,七号。”
“我叫内特。你住很久了吗?”
“一年刚过。”干衣机“叮咚”一声,安静下来。罗杰疲惫地爬起来,拎着刚才靠在背后的橄榄绿色的东西走过去,那东西展开后是个高高大大的帆布背包。
内特扫了一眼他们头顶上的大楼,“喜欢这儿吗?”
“有什么可不喜欢的?”罗杰耸耸肩,把衣物塞进背包,“每周工作六十五甚至七十个小时。周末不办事就去野营。这是我睡觉和存放东西的地方。便宜是重点。”
“每周七十个小时?”
“工会分配的,兄弟,”罗杰说,“我做后台。”
“拍电影的那个后台?”
“对,七年了。”
内特咧嘴笑道:“后台到底是干什么的?”
“后台就是抡铁锤,朋友。树小旗,搭平台,保证一应安全。”
“小旗?”
罗杰微笑道:“你就这么想吧,电工负责照明,我们负责暗处。”他把最后几件T恤扔进背包,“晚安,兄弟。”
“你也是。”
罗杰噔噔地走上台阶,剩下内特独自留在洗衣房里。他把最后几件衣服放进洗衣机,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两个角子。五毛钱洗一次衣服,和房租一样,便宜得简直离奇。水咝咝地流进洗衣机。
他踱回走廊里。洗衣房的出入口正对着一扇门。这扇门有着内陷的直条嵌板,不像公寓门那样是表面平坦的。把手上方的门框加装了一副搭扣,挂着一把明晃晃的玛斯特锁。
他沿着走廊散步。没有灯罩的灯泡向各处挥洒刺眼的亮光。地面涂着和洗衣房相同的蓝漆,向上只到灯泡为止,过了灯泡就是光秃秃的混凝土。
洗衣房过去是一个比较小的房间,估计和他的工作室面积差不多,房间里全是热水锅炉。热水锅炉是一个个矮墩墩的铁皮罐,高度到他的大腿,排列得不怎么整齐,像是被随随便便塞在这儿的。大部分热水锅炉是乳白色,只有对面墙边有两个是纯白色。内特看见有几个热水锅炉上贴着“节能”标签。空气中飘着丝丝缕缕的温暖蒸汽。
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体长如无名指的蟑螂爬上一个热水锅炉。这是一只亮绿色的大块头,足够当第一天他在房间里见到那只的爷爷。昆虫大得足以让你听见它的脚步声,无论如何都让人发怵。
他脑海里出现一幅画面。西格妮・韦佛扮演的里普利,站在雾气朦胧的房间里,面对无数异形虫卵。
内特从那些热水锅炉前走开。
走廊尽头是一道双开门。他扭头看看,猜测这里离大楼前侧应该不远。门的那头估计是电梯井。
和洗衣房对面的那扇门一样,这道双开门也很雅致,和楼里的其他房门有所不同。像是老式旅馆里通向舞厅或顶层套房的那种门。
门上有一道门闩,就是“虫佬”本尼锁门的那种东西。积灰的木头怎么看都像一根二乘四的建筑木条。一条铁链在门闩上绕了三四圈,又在门把手上绕了两圈。
内特走出光亮处,盯着锁住铁链两端的挂锁。挂锁很大,看上去就很结实,铁圈有他的手指那么粗。挂锁和铁链都有一层亮橙色的铁锈,有几个地方褪成暗棕色。他看见这儿那儿有几小块发亮的金属表面。要他猜的话,他会说这道锁至少二十年没开过了。
他把手指放在左侧的门扇上。门热乎乎的。比走廊里的温度要高。他轻轻一推。门闩和铁链把门锁得纹丝不动。感觉就像在推一面墙。
走廊里传来洗衣机高速旋转脱水的声音。地窖探险到此结束,他暗自心想。
6
到星期六,他搬进新家就满一周了。内特想纪念一下,他想起了屋顶的凉台。坐在外面喝啤酒似乎挺适合告别第一周和开始新一周。
他顺着楼梯爬上通向屋顶的那段台阶。台阶尽头是一扇带推杆锁的金属防火门。门口的墙上贴着使用凉台的各种条例,但似乎谁也不会把它当回事。金属门上有张字条,是用小孩玩的磁力字母冰箱贴贴在门上的,冰箱贴是个蓝色字母X。
字条上写着:希拉在此。
内特琢磨着这是什么意思,一边抓住拉杆推门,阳光立刻洒满楼梯间。他走出去,松手让门自己关上。
红砖搭建的一大块什么东西占据了屋顶前半面。内特估计它有十英尺高,对着楼梯间的侧边超过了十英尺。就仿佛大楼为另外一层建了一套公寓,但搭到一半就放弃了。紧邻楼梯口的地方是一扇饱经风霜的门。门上没有把手,却有三把锈迹斑斑的挂锁。
屋顶的后半面是个木质凉台,就是滑雪木屋和马里布海滩度假屋的那种凉台。长宽各二十五英尺,用粗短的支架抬高,离沥青纸屋顶有两英尺距离。木板褪色干裂,但还不至于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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