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都不放过_[美]查尔斯·格雷伯【完结】(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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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测病房在整个病区的中部,有点类似于处在“地狱”般需要紧密观测的重症监护病房和“天堂”般酒店式管理的正规普通病房之间的“炼狱”。这些病房主要住的是心脏病较为严重但已经趋于好转的人,是为了防止状况稳定的病人突然发生急转直下的情况。这里的病人都是需要仔细照顾、用心观察的。

  当然,在病人看来,“炼狱”的生活还是格外令人厌恶的。他们被各种各样的导线和输液袋困扰着,好像牵线木偶,不得自由。顺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导线看去,连接的不是哔哔作响的机器就是闪烁着亮光的测量仪,有些时候是一抽一拉的呼吸系统,就是那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玩意儿,显得特别夸张,充满了戏剧性。遥测病房的病人们没有几个需要用镇静剂的,所以往往这样的场景或多或少会让他们觉得有些紧张,紧张得稍微过头一些,血压就会飙升,而对应的仪器便会响得比之前还夸张。一般这种时候,就该查理登场了。他的主要技能就是教育病患,他对这种一对一的教学还是很津津乐道的。对于这些技术方面的细节,查理可以进行百科全书式的全方位介绍,对这些各式各样的仪器,他有一套专业的说辞。他解释说:“是的,你们这些吓坏了的家伙,比如你们迷上了测谎方面的仪器,至少对其中的某个方面感兴趣,当你们认真去了解它的工作原理后,测谎仪一点儿都不可怕。插在你们身上的这些玩意儿也一样,当你们知道它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你们也就不这么害怕了。”话说回来,查理确实对测谎仪有很深的了解,其实在这一点上,他甚至比大多数警察还要了解。

  心电图(ekg)所包含的信息量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血液从心脏的顶部流入,再从底部流出,通过心房、心室推送。每一次挤压都会触发一次电脉冲,心电图就是将这些电脉冲翻译到图纸上,这一切都是由一根带墨水的针滑来滑去完成的。

  通常情况下,查理都是一边给那些发皱干瘪、长着稀松的灰白毛发的乳头上夹电极,一边解释这些事儿。

  在健康的心脏里,肌肉的运动会形成有规律的波浪,血液通过心脏就好像农民用手从奶牛的乳头里规则地挤出新鲜的牛奶一样。从心电图上看,一个正常的脉冲看起来像是山峰。所有有关心脏的信息就藏在这些山峰中。有些看起来格外尖,或是在峰顶很松散,抑或有缺口,有些看起来则跟地震后似的。看着这些图纸,护士可以看出很多东西,在皮肉的下面、肋骨的后面,心脏像一袋子被抓起来的老鼠,兴奋地颤动着。

  查理这次准备离婚的过程已经为他在这个春天带来了两次测谎仪的检查。头一次是来自阿德里安娜的指控,她说查理是一个酒鬼,甚至在看孩子的时候都不忘喝酒。除此以外,还有她向警方申请的禁止令,是在她报警申诉家庭暴力之后发生的,这成了她争取孩子全部监护权的核心论证。用测谎仪是查理的主意。测试被安排在6月18日,正好是查理从灰石出院两个月以后。根据机器显示,他说的话都是实话,查理顺利地通过了测试。但这只是他在法庭上需要经历的所有奇怪的战争中最微小的一次胜利。就在12天之后,阿德里安娜最终成功地获得了针对自己丈夫的禁止令。

  如果说沃伦县的家庭法院系统在这场离婚诉讼的过程中没有让查理占上风,那北汉普顿的常规法院也没偏向他。查理在那个法庭上被控跟踪、破门而入、侵犯和骚扰。这是个犯罪的指控,比他离婚的局面复杂多了,面对的还是个非常激进、令人生畏的检察官。查理本来打算像处理离婚事件那样继续为自己辩护,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已经远远超出自己的能力了。

  查理需要开具财务状况来证明自己只有能力请得起一位公共辩护律师。他将所有外部必需花销统统列出来,诸如每月1460美元的抚养费、心理咨询费用、信用卡最低还款额度。他好像忽略了每日最基本的个人花销,单子上没有房租和饭钱,对于他来说,这些滑稽的物质需求并不是必须满足的。查理没有将它们列在单子上,就是觉得这不是必须存在的。他算是彻底破产了,在法院看来他的生活水平在净收入的支撑下维持得再健康不过了,所以公共辩护律师的申请被拒绝了。现在他不得不自己花钱找个代理律师来,这让他过得更加窘迫。他从黄页上翻找出一个律师,付了钱。但这段关系仅仅维持了三天,那律师就放弃了。他声称查尔斯·库伦的性格让他做这个案子太“艰难”了。由于无法在庭上发泄自己的怒火,查理将这一切怨愤转嫁到自己的这位前任律师头上。他给法庭写了一封情绪暴躁的长篇信件,将自己与这个法律方面的专业人士做对比。“一个护士会中途放弃、离开自己的病人吗?!不,他不会。为什么不?因为这是不道德的!也是不专业的!”这封发泄的投诉信并没有改善他的处境。从目前的状况看来,除了代表自己出庭以外,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查理对法庭几乎一无所知,他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8月10日那天,他放弃了,承认了自己骚扰和侵害的罪行。法庭给出的判决是罚款和缓刑,没有送他进监狱。他可以自由地回家去了。到家之后,他又一次尝试了自杀,这次在药片和酒的作用下,他开车跑到了沃伦医院的急诊室。这种放任自己的行为和再熟悉不过的无助戏码或多或少帮他缓解了一些压力,就好像打喷嚏或是其他的一些日常举动一样,虽然有效,不过持续的时间很短。第二天晚上医院就让查理在雾气蒙蒙的天空下自己驱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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