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不记得自己在萨默赛特干掉了几个,只知道从艾米生病起这一切就开始了,而且一旦开始,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直到2月份,艾米在工作的时候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直接被送进了急救室之前,她从没有做过心肌病的检查。现在她需要回家休假,靠起搏器过日子了。查理独自一人坚守在夜班的岗位上,用自己的方式取代了她需要带给病人们的关怀。
02
那些具体的案例中,年老的、病入膏肓的病人都有。最令人难忘的似乎是1月11日,用地高辛干掉的那个叫伊拉诺·斯托克的60岁家庭主妇。两周后,在查理43岁生日那天,他使用了一种类似于维库溴铵的强效心血管麻醉剂巴夫龙,虽然该药剂本身就有很强的药效,但他还是使用了其他的药来加快进程。那晚,查理不知道究竟谁死于他的这次行动,也没法确切说出来,具体是什么杀死了乔伊斯·曼格尼和吉安科米诺·托托。不过,他还是很肯定是去甲肾上腺素在3月11日干掉了约翰·沙哈尔的心脏。在他抢救的过程中,查理深知哪些药物可以立刻将那些老家伙从死亡的边缘拯救回来,对于其他护士来说,他好像有某种先见之明的超能力。即使是那些年轻的小护士,也开始逐渐习惯为查理让道,让他出马带领大家救护。他的名声随着急救的次数一同增加。
那年5月,当多西亚·霍格兰的心脏停止跳动,呼叫台的编码变成冰冷的蓝色时,查理依旧看起来没有丝毫惊讶,好像早就知道这一切一定会发生。每个病人都因为身体状况和用药的不同有着错综复杂的变化和问题,每一个人需要的救治也因此而千差万别。这是个忙碌的春天,与那些病人相比,似乎查理对他们的发病原因和治疗方法更为了解。
迈克尔·斯兰科是这个病房中相对比较年轻的一个病人,这些人里头,就他还处于热衷于涂发胶的年龄,也正因为如此,护士们也就格外同情他的病情。这个21岁就读于塞顿霍尔大学计算机科学专业的学生患有遗传性自身免疫系统疾病,伴随着很多复杂的并发症,整个身体状况十分令人担忧。艾米从起搏器的手术和长期病假中恢复过来,重新上班的时候,开始为这个叫迈克尔的年轻人担忧,觉得他可能会熬不下去。在查理看来,这可没什么希望可抱,结局是一定的。
最后,可能是地高辛,或肾上腺素,或其他一些别的药物混在一起,将斯兰科推向了死亡的边缘—加重的病情让这一切都变得那么精准。只需一小点儿推动,一声轻微的叹息,抑或1毫米的微调,变化细微到无从察觉,分散得没人注意到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令人吃惊的结果。那天晚上呼叫的次数很多,场面却一点儿都不令人欣慰。查理拖着步子走到外面的候诊室去找迈克尔吓坏的母亲,递给她一张精确的图表,上面写着各种技术性词汇,画着各式不知所谓的标记,来解释在那最关键的一刻,他儿子逐步迈向死亡的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查理向她解释心电图的含义,她儿子的心脏脉冲何时出现了异常,如何用药物来影响这些跳动,哪些是去甲肾上腺素和地高辛造成的波动。他告诉斯兰科夫人,迈克尔是个病人,而无论她是否愿意接受这个事实,病人的结局只有一个,他们早晚都是要去见上帝的。
迈克尔的父母被这样的解释吓坏了,勒令查理立刻离开。但查理的所有解释确实是正确的。在5月15日接近凌晨2点的时候,斯兰科夫人跟她儿子冰冷的尸体做了最后告别,他那不再起伏的胸腔确实证明他已经永久地离去了。
艾米本不是故意找事儿的人,但她就是喜欢质疑一切。她想就算这些事儿让自己变成了大家的“扫帚星”—可能因为偶尔自己确实太过分太夸张了—那也无所谓,至少自己不是个随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笨蛋。这就是她,虽然她自己也明白,有时候很冲动,嘴不饶人,做事反叛还脾气火爆,但起码她不傻,她不会什么都听之任之。关于她在肿瘤科的那些事迹早就传得人尽皆知。艾米,就是那个拒绝遵守重症监护病房新规定的护士,她觉得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胰岛素调取表格上的规定相当愚蠢。后来事实教育她这次的反叛精神确实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她从肿瘤科的重症监护病房调职了。
他们将这个新药品协议称为“胰岛素调节表”。她的经理威尔一边向艾米解释,一边劝她在上面签字。此前,胰岛素不过就是随意存放在小冰箱里,但现在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改变了原来的规定,勒令护士们像对待其他危险药品那样在每次调取胰岛素的时候都留下自己的电子签名,并且记录到底还有多少剩余库存在药库中。这在艾米看来既不精确又愚蠢至极。她怎么能准确地目测出到底剩下了多少瓶胰岛素?他们让她以自己的护士执照做赌注,陪着玩一场数糖豆一般愚蠢的游戏。很显然,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了,就在她的病房,很有可能就是她的病人。艾米要求上级告知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威尔压根儿没打算告诉她。为什么突然把胰岛素当麻醉药看管?艾米对于这样的要求感到异常不解,胰岛素有什么危险的?
当她的主管没有回答这些问题的时候,艾米生气了,她拒绝合作。威尔命令道:“签字。”她坚定地拒绝。“你就签个字而已!”威尔继续坚持,艾米继续拒绝。
52书库推荐浏览: [美]查尔斯·格雷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