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布罗根侦探开车离开主路,驶向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小道。松针的气味在车内弥漫。一分钟后,面前出现一条更小的岔道,路上满是轮胎的印迹,路旁散落着各种岩石。SUV晃晃荡荡地颠簸着,直到车子停在了一处偏僻之地。主路完全被浓密的森林所掩盖。他走下车,绕到我这一侧,帮我开门。
他指了指那片浓密的森林,说:“你现在知道,我们为何花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这个地方了吧?你看,地面太干燥,根本没法保留人的足迹或车轮的印迹。”
我看了看车子开过的地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就是萨缪尔森每天晚上停车的地方,当时我们发现车子就停在这里。”
“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汽车的声音呢?”我问他,“这儿离小木屋很远吗?”
“没有多远。”他答道,“但是树木太浓密,把声音都阻隔了,而且他的车是电动车,没有什么声音。所以,他可以像会魔法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是啊,是黑魔法吧。”我表示赞同。
我们径直走进森林,我发现有一条小路被调查员反复踩踏之后显得乱七八糟,或者就是那个男人自己走出来的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条路,或者是停车场?女童军之前是从另一条路下山,到达主路的。我还记得,在森林里走了好几个小时才走出去。过路车子的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没有一个人减速过来看看怎么回事。那天光线强烈,狂风大作。那是一次史诗般的远征。
现在,小木屋出现在我眼前。按照女童军回忆里的描述,我一眼就认出了之前从井里打水的水泵。井水冰凉冰凉的,是天然矿物质水,清澈又干净。我发现,我很怀念那个味道。
“坟墓在哪里?”我问。
布罗根指了指另外一侧,从树木之间,我窥探到一条蓝色的防水布。“要想让一个女孩拖着一个成年人走这么远,真是不可思议。”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忧郁,“非常抱歉。”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到底想在这儿找什么呢?寻求原谅?我的原谅?
当我们回到小木屋时,我试着感知自己此时的心情。什么都没感觉到——没有恐惧,没有开心——只有麻木感,认为这里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我感觉到,布罗根侦探突然停下了脚步。我转过身看着他,他双手插在后面的裤兜里,抬头望着树林。
“我有两个女儿,”他说,“大女儿现在和你当初被绑架那年一样大。”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眶竟然湿润了。“安琪,我们在调查时,还发现了一件事。我本来想当着你父母面告诉你的,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就从一开始说吧!”我饶有兴趣地说。
“也许,”他擦了擦眼睛,“咱们还是进去说吧。”
小木屋外面环绕了一圈封锁线,门上挂了一把锁。布罗根侦探从他的衣兜里拿出一把钥匙,打开门锁,把锁头挂在挂钩上。
我发现,除了灰尘多了点以外,一切物品都像女童军描述的那样留在原位。我尽量将过去的回忆推开,我不再是这个屋子的管家。铁锅、餐桌、墙角残破的夜壶、食品储藏室、几乎用尽的柴火,等等。停!我告诉自己。我朝里间的卧室望去——也许是出于自身的恐惧,也许是出于女童军的恐惧,我时刻提醒自己,我可以面对这一切。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站在那个我从未跨过的门槛前,走进卧室。这间房子看起来很普通,褪色的被子,床单褶皱成一团,书籍放在挂在墙上的书架上,油灯则放在另一个架子上。
我感觉布罗根侦探正在看着我,我转过身说:“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孩子,我不知道如何对你说。八个月前,萨缪尔森将一个婴儿送给了郡立儿童家庭收养中心。”
我脑袋里的一根筋在突突直跳。他拍了拍我的背,说:“考虑到当时的时间和婴儿的年龄,他很可能是……很有可能是……”
“他是我的,对吗?”我忍着剧痛,闭上双眼,但是这毫无用处。
布罗根侦探搂着我的肩膀,让我振作。
“我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在寄养合同上签了真名,”我说,“那一定是哈里斯夫人叫他萨米的原因!”
布罗根侦探眉毛高挑,几乎快跳出了他的脸:“你知道?你一开始就知道?”
我耸耸肩说:“我只记得一半,另一半是我自己发现的。你还没有告诉哈里斯夫妇呢,对吧?”
“还没有,”他说,“但是如果你想要回监护权,我们肯定要告诉他们,而且你还得做亲子鉴定,完成所有的法律程序。”
“不要!”我厉声说。
“不要?”
“不要告诉他们,也不要告诉我的父母,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琪……”
“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还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我不知道对萨米,对我和我父母来说,什么样的决定是最合适的。但是我知道,对哈里斯夫妇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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