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答案只有一个——如果武丁的后人死光了,那世人就永远无法知道仪器的下落了!
所有的疑点终于汇聚在了一起,产生了巨大的化学反应。而这个反应直接将所有的矛头对准了一批有着神秘背景的皇室后裔——武丁的后人!
可是,既然武丁后人拥有那个仪器,那为什么在百年劫难中,他们不像楼兰人那样利用仪器逃离兵燹呢?
当我把这个疑问告诉汤宇星的时候,汤宇星也沉默了。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命运多舛的武丁后人不启动仪器,而要任由大国宰割。思前想后,他给出了一个我难以接受但貌似有可能的解释——仪器的启动需要特定的环境或者条件,甚至需要特定的能量,就像汽车一样,再先进的汽车如果没有能量也无法启动。
世上不存在永动机,不存在没有能量就能自动运行的机器。既然那是一个仪器,即便制造它的人拥有很高级的科技和文明,但这一最基本的物理规律任何人都无法违背。因此,在想不出更合理解释之前,我只能接受这样一个让我非常无语的解释。
但愿如此。
躺在火车的软卧包厢内,我和汤宇星都疲惫不堪。我们躺在各自的床铺上,安静地享受着这数天来难得的清闲。虽然身体放松了,可我的脑子却一刻也无法停歇,因为这两日的经历颠覆了我对这个世界原有的看法,大大拓宽了这个世界在我脑中原本的模样。那一个个仿佛科幻电影中的平行时空、多维空间和多重人格将我的视界带入了无尽的玄妙与梦幻之中,而史前文明的不期而至则让我对人类历史的看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相比于崔波在密室内告诉我的事情,这些离我很远的亦虚亦实的科学奥妙还不足以让我感到天旋地转,而当我走出密室的那一刻,人性复杂与诡秘则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痛彻骨髓。
想想密室中我听到的那些,再想想杰克、吴丽丽和大谷裕二身后所隐藏的秘密,我无数次长吁短叹、辗转难眠——世上到底还有多少我无法预料的事情呢?
在离开那片巨大的地下基地之前,征得王存的同意后,我见了杰克和吴丽丽。之所以提出这样的请求,是因为我预感到如果此时再不与这二人相见,也许这辈子我都见不到了。
杰克见到我时很平静,顽皮的笑容始终挂在他帅气的脸上,一如这些年我们每次的相见。他告诉我,他的确是美国中情局的特工,他也知道阿瑟教授的全部研究成果,因此他知道那部分楼兰文中记载了关于仪器的事情。不过由于没有剩下的那部分楼兰文,所以他不知道仪器的最终下落。因此这些年他一直在追踪着那部分贝叶。当大谷家族持有的贝叶出现在中国后,他便想方设法要拿到它。他本想去丁教授那盗取符号,但发现丁教授把符号给了我之后,他便在第二天从我的宿舍中偷走了符号。
虽然他拿到了仅剩的那半部符号,但由于破解这些楼兰文需要一段时间,因此中情局便命令他密切监视我,希望能从我这里找到新的突破口。于是,在我每一次行动的关键时刻,他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告诉我,干他们这行的人其实很简单,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任务的成功与失败,没有任何困扰常人的复杂情感,他们不是人,只是机器。自打选择了这一行,他就将常人的七情六欲抛到了脑后,早已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毫无血肉的工具,一个为了某种目的而不停奋斗的工具。如果任务完成了,他们会重新过回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任务失败了,等待他们的同样是正常人的生活——当然,前提是,他们还活着。
因此,在他看来,他当下的生命是无足轻重的。因为无论成功与否,哪怕是死亡,对他来说都会使他脱离当下的生命,脱离作为一个工具而存在的生命,重新找回属于一个真正的“人”应有的存在感。他告诉我,有些事情一旦你做出了选择,就无法停下来,直到事情结束或者自己结束。
他的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里,让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也不过是一个跟他一样的工具而已——我们都参与了选择的过程,无论是自我的选择还是被选择,总之我们参与了进来,然后没有停下来,或者说当可以停下来的机会出现时,我们没有选择放弃而是执着向前。于是,当所有结束任务的机会被我们放弃之后,我们能做的就只剩下不停地前行,不停地奋斗,直到一切结束。
他告诉我,他在某种程度上是幸运的,因为他的“一切”结束了;而我,还远没有到结束的那一天。他还告诉我,这次任务的失败并没有使他感到过多的懊恼,他非但愿赌服输,甚至还为输在这么一个高手的手里而庆幸。这是一个江湖,一个没有刀枪往来、没有血雨腥风的江湖;这个江湖中的人终生只有一次出招的机会,他们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唯一的、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次机会。当他决定出招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祝你好运!祝你们的国家好运!加油,哥们!”
我离开时,他用再标准不过的中文祝福了我,并用他带着手铐的右手紧紧裹住了我颤抖的右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咱们还会再见吗?”我死死地握住他的手,想最后一次感受下这个曾经出现在我生命中、日后不知还是否出现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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