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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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与他谈谈。」我重复道:「看结果如何再说。现在我们可以散散步吧?」

  我们起身。黑煤儿也跟着起身,她的头偏向一侧,带着忧虑的表情,像在问:「那我又要怎么配合你们的计划?」

  「你跟我们一起走,黑煤儿。」我告诉她,一边解开她的皮带。我们一起爬上峡谷,沿湍急的小溪散步,每一步路都欢喜快乐。

  桂蕊及时离去,以便赶在天黑前回到乐得世系。凯诺直到天黑之后才回到家。通常,假如他在外面工作到这么晚,途中都会在领地内的某户农家歇脚,他们会欢迎他,并且强留他吃晚餐,顺便与他谈谈农务上的状况与烦忧。蒙眼之前,我曾与父亲同行过几回。最近几年,他总是早出晚归,比以往骑得更远,工作也更加卖力,他过高的自我要求,把自己累坏了。所以我知道,他返家时一定很疲倦,加上听说了阿格足莫的消息,情绪肯定比之前更加阴郁可怕。不过,我自己的心理反而无所畏惧了。

  我在自己房间里,不晓得凯诺已经回家,而且上楼去了。因为夜晚已渐渐转凉,我在壁炉燃了火,还从厨房偷来一根蜡烛,用炉火点着了,开始大胆展读德宁士写的《转化》。

  等到全家都安静了,妇女们大概也已离开厨房,我覆上蒙眼布,要黑煤儿带我去塔室。

  对于我一会儿瞎、一会儿能看的情况,这只可怜的小狗到底作何想法,我不清楚,但身为一条狗,她只会问那种需要实际答案的问题。

  我敲敲塔室的房门,没听见回应。我拿下蒙眼布,看着房内。壁炉架上有一盏冒烟的油灯,发出微弱光线。壁炉没有火光,而且有阴湿的气味,好像已经很久不曾燃火了。这房间,冷冷的,而且孤寂凄凉。凯诺和衣躺在床上沉睡着,大概从躺下后就没再动过。他身上仅盖着母亲遗留的褐色披巾。他拉开披巾横过他的身躯,一手紧捏着垂在胸前的流苏。我又感到一阵心痛,与之前在搁脚台上发现那条披巾时感到的心痛,一模一样。但此刻,我无法同情他,因为我是来算帐的,算一笔我没有勇气宽宥的帐。

  「父亲,」我说,接着叫他名字:「凯诺!」

  他惊醒,起身倚着一只手肘,另一只手举起来遮挡油灯光线,他茫然地瞪着我。「欧睿?」

  我向前一点,好让他可以清楚看见我。

  他太过疲倦,而且又已经入睡,所以原本几乎处于昏迷状态,还得揉揉双眼、咬咬嘴唇,才能回复知觉;他再次抬头看我,不解地问:「你的蒙眼布呢?」

  「我不会伤害你的,父亲。」

  「我不曾想过你会伤害我。」他说,语调强化了些,但依然是不解的口气。

  「你不曾想过我会伤害你?这么说来,你不曾惧怕我的野天赋?」

  他在床缘坐好,摇摇头,搔搔头发。最后才又抬头看我。「有什么事吗,欧睿?」

  「有什么事,父亲,那件事情就是:我不曾有过野天赋。我有吗?我根本不曾有过任何天赋。我不曾消解那条蛇、或那只狗、或任何什么。消解的人是你。」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诱导我相信自己拥有天赋,却没办法掌控,所以,你才能因此利用我。所以,你才不至于因为我没有半点天赋而丢脸,因为我让你的血统蒙羞,因为我是『老茧』的儿子。」

  这时,他站了起来,但什么都没说,依然大惑不解地呆望着我。

  「假如我拥有天赋,你不觉得我现在就会用吗?你不觉得我会让你瞧瞧我有多厉害、能毁灭多少东西吗?问题在于,我没有天赋。你没有把天赋传给我。你给我的全部,你曾给我的全部,就是瞎眼整整三年!」

  「一个『老茧』的儿子?」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你以为我不爱母亲吗?而你却不让我见她——整整一年——只见一次——她命在旦夕之际——只因为,你必须保守你的谎言、你的计谋、你的欺骗!」

  「我从没骗过你,」他说:「我以为——」他没继续往下说。他依旧太惊讶、太震撼了,还顾不到生气。

  「在梣树溪旁——你相信那是我做的?」

  「对。」他说:「我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是你做的!你明知道是!之前你就在梣树灌木丛弄出一道界线;你在杜奈杀过人;你拥有天赋,你拥有消解的天赋!我没有。我从来就没有。你用计骗我——也许你也骗了你自己,因为你无法忍受亲生儿子并非你所寄望的样子。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了。我只知道,你再也不能利用我了——不管是眼明或眼瞎,都不能利用我了。眼睛不是你的,它们是我的。我不让你的谎言继续欺骗我;我不让你的耻辱继续羞辱我。既然觉得这个儿子不够好,你找别人当你儿子吧。」

  「欧睿。」他说,仿佛想跟空气搏斗。

  「喏。」我把蒙眼布扔到他面前的地板上,甩上房门,沿着回梯飞奔下楼。完全被搞糊涂的黑煤儿紧追在我后头,一边狂吠——那是警告的叫声。她在楼梯底追上我,用牙齿咬住我短裙的下摆。我伸手到她背部,抚摸她的软毛,让她平静下来。她又低嗥了一声,随我进了房间。我关上房门,她随即伏卧在房门前。我不确定她是在帮我守卫,不让别人擅闯进来,或是想拦阻我,不让我再度出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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