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记_三月初【完结】(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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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心苏楼沉眠在夜色里,大红灯笼照例在入夜时分亮了起来。

  苏曜成天失魂落魄,连最基本的饮食都自顾不暇,偏偏会在此刻仿佛中邪似的从轮椅上站起,一步一步登上北楼点灯。所以每到这个时刻,驻守在楼外的官兵就感到由背脊一路麻到头顶,他们就弄不明白,风这么大,怎么吹不灭,雨这么大,怎么淋不湿?

  灯笼像有灵魂,风雨无阻,成晚成晚的亮着。

  雨越下越大,湖水明显上涨了一个高度,船只被大风卷起的水波冲走,站在院墙边上的几个官兵差点就要踩进水里。

  不知是谁骂了一声,“他娘的,再守着里头那个病秧子,我们都能泡澡了。”

  有官兵忍不住回吼道,“全身都湿透了,还泡个屁啊。”

  他们骂骂咧咧,没有听见接近楼门的脚步声,是戚婆子拄着拐杖来了。风太大,拿不住伞,她是冒着风雨而来,“各位官爷,进屋避雨吧。”她大喊,被风雷声掩盖了一半。

  有官兵听见,转过身朝里面吼,“进去,别出来添乱。”

  戚婆子反而再走近门楼一步,“进屋避雨吧,老身让人为你们烧壶热茶。”

  听见热茶,官兵内心动摇,但还不敢违抗圣旨,“我们奉皇命封锁苏楼,劝你别想歪点子逃跑。滚进去!”

  戚婆子没有回去的意思,“官兵都在,我家主人又病着,能逃哪去。皇命是不假,但皇命如何上窥天道知晓久违飓风。再说站外头和站里头有何区别,只要楼中之人出不去你们便没有违抗命令,万事总有变通。”

  官兵想了想,蛮有道理。

  “况且……”戚婆子十分怪异的看了看天空,皱纹让她的表情很狰狞。

  官兵吞了口水,弱弱顺着她视线看,听见她的声音仿佛来自天外,“雨为水,水主阴柔,又逢无月之夜,阴气大盛。这场雨淋久了,不好啊。”闪电一亮,她的眼睛竟然冒着绿光。

  官兵一哆嗦,顿时觉得雨水淋到身上带阴气,也就答应了进苏楼避雨,顺道喝杯茶。

  大厅里黑黑漆漆,官兵们急急忙忙跑进来,却不约而同止住脚步。他们看见一个人坐在堂中,动也不动,仿佛尸体在电闪雷鸣之夜蓦然诈尸。

  那,是苏曜。没有一丝人气。

  天公挥毫泼墨了一夜,朝阳宫的黎明总算安静了。

  永隆帝龙颜大悦,破天荒起一大早。用膳之后兴起于祁王前段时日敬献的美人图,越看越有滋味,便召了一众人前来赏玩,有祁亲王、襄亲王和少露面的淮亲王与玉郡王。估计是家人凑一块还不够热闹,又召了君珑、周胥、沈序等一干重臣。

  君珑近几日大多睡得晚,面带疲倦。所谓美人图只撇了一眼,以为笔法甚是拙劣,不登大雅之堂,然后就一味喝茶不发言。

  周胥是从落中府衙被喊回来的,心心念念全是翻了一半的案卷。永隆帝要他评说两句,他不辱使命,将美人说的或有弑夫之嫌,或有冤情难诉,搞得图上满是杀气,在朝阳宫冷透之前,永隆帝抖着手阻止,“爱卿,朕已明了。”他明白了一个道理,意图风雅决不能找刑部之人。

  李巽话少,默默旁观,祁王又愿意扔话头给他,“七弟觉得此画算不算得佳作?”

  李巽顾着皇帝面子,“尚可。”

  祁王咧着嘴反讽道,“此乃宫廷画师所画,与江湖之流笔锋不同,七弟能给出这个评价,看来这幅画确实不错。”他洋洋得意,“十弟最擅长诗画,如何看?”

  十王爷是玉郡王,说来还有段颇为传奇的故事。

  其父是民间艺人,机缘巧合救了先皇一命,先皇为报救命之恩,又对其子颇为喜爱,便将其子收为义子,后来成了大兴唯一一位外姓王爷。先皇在世时没有赐予他封地,只择了一个‘玉’字做封号,先皇驾崩后,他失去恩宠,无权无势,空顶着一个王爷头衔。他性子风雅随性,也不计较,没有皇族气,与李巽颇合得来。

  “臣弟与辛画师有过几面之缘,画技的确了得。然而他最擅画松柏一类,木枝苍劲有力,用此笔法来画美人,多了分英气,少了丝妩媚,难怪周尚书能断出许多案子来。”他道,“正如七哥所言,此话尚可,难称佳作,倒是几句题诗的字写得甚好。”

  祁王见他为李巽说话,心情欠佳,“本王以为甚好,女子当有英气。”

  玉郡王不爱争执,缓和道,“美人风姿各有千秋。”

  淮亲王不爱诗画,潜心向佛,来来去去听着一言不发。

  周胥推窗仰天一瞅,东边的云层里有浅浅的阳光,时辰还早,他打算一会跟着张磊再去府衙翻完剩下的案卷。想着想着,双目逐渐放空,逐渐听不到谈话,开始在脑海一步一步推演罪案现场。

  这时,伴君身侧的太监陈总管规规矩矩退了两步,到屏风后接了一叠奏折,听小太监低语了几句,露出吃惊的表情。他不敢耽搁,极度重视捧着这叠奏折转入前厅,“启禀皇上,有急奏需您过目。”

  第一百章 苏楼邪事

  永隆帝自觉当皇帝便是吃遍天下美食,抱遍天下美人,玩遍天下奇珍,享尽天下荣华。如今对着美人图正乐在兴头上,你让他批奏疏,自然是百万个不愿意,碍于众人目光切切,才没好气问一句,“什么急事不能放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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