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肯定会,我保证。”
柳文若恋恋不舍,“……他……会来……”
“对,他已经来了,马上就能接你回家。”漪涟压着哭腔说谎,“你很累了,先睡一会,等他到了我便喊你,好不好?”
柳文若动了动唇,缓缓阖眼,“……我……想……”
声音飘散入风,风停了,树叶静了,漪涟屏住呼吸,“文若?”
“……”
“文若?”她轻轻呼唤,终于没有了应答。手指一动,那锭银子随着风停,凉了。
院内仅亮着一盏油黄灯笼,随时沦陷,翻倒的篱笆墙外却是火把浓烈,好不近人情。
李巽静静伫立,静静凝望,漪涟的抽泣他听得清清楚楚。蓦然,觉得距离格外遥远。
他心里清楚,曾经对周胥交代过的话,曾经下定决心要不择手段套问出内情。尽管比苏曜慢了一步,尽管眼前的一切并非他的杰作,他还是忍不住问问自己,漪涟哭的伤心,有没有他犯下的罪过?他又该为此承担什么后果?
短短须臾,脑海里回忆了过往许多事,陆华庄共同练武共同嬉闹的日子似乎已经成了很久远的事。不知在什么时候,还懵懂未知之时,他们已经走了岔路,所见所闻、所思所想皆已不尽相同,并且正在越走越远。
“王爷!”周胥的呼声拉回他的迷茫神思,“王爷,柳文若已死,眼下该怎么安排?”
李巽按了几下眉心醒神,“承阳府动向如何?”
闻讯赶来的董世道,“斥候从外部巡查,尚未有新动向,内情不可断言。”
李巽于心一遭分析,须先下手为强,“局势未变,按原计划办。立刻让已集结的兵马前往落雁城,一旦事态有变,我们也可再做周旋。”
董世道好。
李巽继续安排,“劳烦董大人再挑选一组兵马驻扎在边境树林,尽量交错排开,借地势之利迷惑对方,给剩下兵马争取时间。切记,必要亲信,可趁夜色加快行军速度,本王会跟着一同前往。一局关键,不可出错。”
董世再应承,“王爷放心,半个时辰内,臣定然安排妥当。”
苏曜以为此举不妥,抗议道,“为何不直接安排我苏家人马?他们既是精兵,且忠心耿耿,重新挑人再部署又要耗费多少时间!王爷,还是让苏意带着人马前往最快。”
李巽淡漠回视一眼,却是不语,坚持让董世带着一行人先行安排。
看着火光陆续远离,苏曜急于说服,被李巽一言压制,“若非苏将军擅自审讯,兵马此刻早已行出数十里。”他的话音冷冷扫过去,怒意分明,“苏将军,冲动误事。本王深怕你再出奇招,只好留你一众人马备用。”
苏曜辩解,“臣担忧王爷顾念私心过于仁慈,不得已才擅自下了决断。”
“是否还有其他图谋不能让本王知晓?”
“王爷,臣忠心不二。”
李巽颔首道,“的确,将军言辞甚高,可交予本王的信任却如皮毛。”如今只有周胥和苏意在场,他大胆试问,“究竟是你发誓效忠,还是利用本王复你家仇?”赶在苏曜回答前,他先下一城,“如果本王仅为你复仇的一招好棋,劝你尽早收手,莫等日后追悔。”后话不必明说,气势先发制人。
苏曜感到无形的压迫感,致使他低头服软,“臣……不该一意孤行。”
李巽坦言,“将军与本王一样,离朝数年,规矩有所生疏。然而既有心归朝,闲暇时不妨学习一二,何为君,何为臣。”最后六字,声沉如墨,压得火光一黯。
苏曜习惯了主宰世家的身份,傲气使然,做出了逾越之举。本以为不是大事,李巽寥寥几句挑明了立场,言语间的锋芒不可同日而语。苏曜方才明了,要么他诚心效忠,要么各归各位。李巽即便是棋子,也是他绝对无法驾驭的。
“臣,知罪。”
苏曜意欲跪下请罪,被李巽伸手拦下,“苏将军不必如此,本王只意于将话说明白。局势险恶,输赢尚未可知,你我先互相猜忌,何以制胜?还望将军谅解。”
苏曜懊悔,事实如此,确实因他耽误了行程,“臣惶恐,不敢再忘形。”
李巽道,“那便请苏家一众兵马随军而行,随时听候调遣。另外,本王特意准备了马车留予将军,前路未知,还望将军多加提点。”
苏曜拱手,“臣听凭王爷安排。”
周胥在旁不言不语,暗自观察。
驭人之术,王者必学之,知人善任者,才可称明君。
苏曜乃脱缰野马,主导一方局势,不把他人放在眼里,需时常提点,让他明白自己的立场。其人或许心怀天下,仇恨的分量却是更重,蒙蔽了心眼容易坏事。实在点说,在辅佐李巽登位一事上,苏曜确实考虑到了江山社稷,却是以复仇为出发点,实不可取。所以,苏曜可用,但不可重要,恩威并施,周全大局乃是正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宫城内外
兵马披星戴月,趁着夜浓潜行,向落雁城行军。
按计划,李巽领一队人马通过落雁城,隔日黎明前抵达边境树林,便是落中府与承阳府交界处。在距离目的地尚有十里时,起了一阵风,大风由西面向东,承阳府在逆风处,而他们正好趁着树叶的杂声背风下营,乃天时之利,士气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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