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唱之声一路由远而近。低沉的嗓音裹着铃响和铁链摩擦声,相幢激荡。
越来,越近,越听,越明!
和梦中一样,她屏息紧盯着融于夜色的街头。紧跟着,她看见光影交界之地,一个个似人似鬼的东西钻入视野!他们手脚捆着铁链,浑噩的穿行在窗门紧闭的小巷间。借着月色一闪而过,漪涟不确定自己所见,默默于心下感叹,他们的样子不像活人。
赶尸?
这是她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轶闻录里有此记载。
漪涟的心跳愈加有力,三分兴奋,三分恐惧,余下四分是为跟在最后的那个人!
随着咿呀的吟唱声逼近,刺耳的锁链声撕裂着神经,她竖耳躲在窗后不敢有大动静。
她早已将掌柜的话抛诸脑后,抓过外袍就追出去,一直追随着似有若无的脚步走出县城城门。
这条路,是往安宁村去。
客栈中。
早已熄灯的雅间重新燃起了软黄色的亮芒,仿佛避人耳目的隐者又现身于月光之下。王尹喝着柳文若另外准备的太平猴魁,心情甚佳。
“那丫头出去了?”
柳文若道,“是,刚走不久。”他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的镇魂曲,很不舒服,“难为陆姑娘不害怕。”
王尹似笑非笑。
柳文若为其添茶,“我去探望时晚了一步,不过从她房里发现了这个。”
他放下茶壶,将一张宣纸规规矩矩的搁置在王尹面前的茶几上,“陆姑娘睡前像在练字。她很小心,写完的纸张全毁了,我在烛台边发现了灰烬。不过应池的宣纸太薄,笔墨容易渗透,我凭痕迹连成了这四字。”
王尹眯眼看,“太皞治夏?”
“是。”
他又抿了口茶,“你有没有弄错,不是‘治下无隐情’的‘下’?”
柳文若很肯定,“确是四季之‘夏’。笔画相差极大,不容易弄错。”
王尹疑惑的黑眸在烛光下带着几分氤氲,似乎想到了有趣的事,忽又笑了,“文若,依你之见,我这侄女才学如何?”
柳文若不知道问题因何而起,还是答了,“就今看来涉猎书籍颇广,多是野史轶闻,于诗词一道尚不可断深浅。”
王尹笑意更深,“那你说她没有没可能写错字?”
柳文若苦着脸想了想,“四个字而已……应当不至于罢。”
王尹直接笑出声,“要真写错可好笑。”说着,眉宇间忽然凝固起一道诡秘之意,“不过陆远程却不会犯这种错。”
柳文若道“……姨父说的是。”
“你去查查这四个字有什么深意,悄悄地办。等确实有了进展,我再向侄女讨个人情也不急。”
第二十一章 妖鬼真身
安宁县寒意透骨,坟包处笼着或浓或淡的烟雾。深幽迷离中,那群人不见了!
从荒芜的黄沙土地消失的一干二净。
漪涟四下张望,再寻不见半点响动,好像借道汇入了幽暗罅隙,了却无踪。
死寂的坟地霎时仅留下她独自徘徊,细碎的石子因脚步踩踏发出野兽的磨牙声。她有意将袍子裹得更紧,鞋底却抵不住袅袅升腾的阴气。站在坟包群的不远处,她忆起梦中情形,心怦怦直跳,还好,眼下没有鸦群的踪影。
呼——
风声。
漪涟被细沙眯了眼,偏在此刻听到了动静。
她努力睁开眼,痛的流泪,可坟群里乍然出现的火光却让她无暇顾及。
鬼火?
不该呀,我等凡人岂能领会此等深奥之物。
她壮着胆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火光是暖黄色,下头映着惨白的面容来回飘荡在坟群之间。竟是刚才那群活死人又毫无征兆的从罅隙中生了出来!他们举着火把,有序围绕着坟包跳跃,口中念念有词,唱的是先前那段。
漪涟的心突然落了地,因为她看见那群人是脚踏实地的跳,而那个眼熟的男人正默然站在一旁。为抵御阵阵阴寒,他长袍曳地,俊朗眉眼间酝酿着捉摸不定的深意。
漪涟权衡一番,还是决定上前招呼,“客栈惊鸿一瞥深怕错认了人,事后想想又觉不该,到底无人能驾驭柳师兄一袭风貌。”
男人惊讶回头,果真是柳笙!
对于奇遇,他还未想到以何种表情应对,以致半个笑容生生僵在嘴角,“……师妹?”
手舞足蹈的一行人愣住,面面相觑,在柳笙示意之后才继续跳起来。
漪涟不禁调侃,“您真不厚道。前两日听巽师兄说你外出购置药材,早知道是来安宁村做副业,捎上我多好。”省得和王尹一起遭罪。
柳笙沉默良久,看了看群魔乱舞的人群,又看了看漪涟,笑容才逐渐恢复昔日神彩,“师妹好生厉害,我费心多年才查到这一步,你才转悠半月不到就已经摸着安宁村的路子了?”
所谓半月不到,显然是以戴全之死为界。漪涟听出了话中意,“安宁村的路子好找,您的路子却不好摸。”她眼神瞟向一边,“这是招鬼,还是入魔?”
柳笙低笑,“是当地人的讲究,擅改坟地风水必先镇魂。我倒不信这个,入乡随俗而已。”在他说话间,群魔乱舞的村民擦掉了脸上的白粉和猪血,分别架起铁铲列好阵,对准坟包头就是一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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