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三日
华乐莉收到了一封惊恐万分的伊媚儿。就在要去见心理治疗医师的当天早上,苏菲无论如何找不到她的笔记本……,她把它藏在厕所里面,千真万确,结果今天早上,连个影儿也没有。她哭了出来。她感到焦虑、易怒和疲倦。万念俱灰。
一月二十四日
去看心理治疗师。苏菲说把记事本弄丢了,但医生安慰她没关系。他说,当我们太在意某个东西的时候,就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整体而言,他给她的感觉很沉稳,不慌不乱。当她说到梦见把婆婆从楼上推下来时,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忍不住要对他坦承婆婆横死的惨状跟她梦里的一模一样。还有她完全不记得那天一整个白天她都在干嘛。他静静地听,他也是完全不相信有梦兆这回事的那种人。他讲了一个她听不太懂的理论,她甚至没听清楚因为脑筋实在不灵光。他呢,他说这个是「小灾小难」。即便如此,到了谘谈的尾声,他还是问她有没有想过「去休息一下」的可能性。苏菲最怕的就是这个。我想她对这句话的理解就是人家想把她送进精神病院。我知道她很怕这个。
华乐莉一下就回信了。她想让苏菲知道自己并不孤单。但华乐莉总是觉得——我则是确定——她并没有全部说出来。这也许是一种巫术的思维方式。她没讲的等于不存在,不说出口就没有受到污染的危险……。
一月三十日
手表的事开始让我觉得很没搞头。已经五个月了,她弄丢了父亲送的那支很漂亮的表。天晓得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抱着一丝失而复得的希望,把家里能翻的都翻过来了。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最后只好当它真的不见了。哀悼了好久。
但它竟然又出现了!就这么从苏菲的眼前迸出来。而且猜猜看在哪里?就在她母亲的珠宝盒里面!最下面。没错,她不是天天去开这个盒子,里面的东西,她也不会拿来戴。即便如此,从八月底度假回来之后,她至少也开过五、六次吧。她甚至很努力地想算出确切的次数,然后列了一张表给华乐莉,似乎要向她证明什么,看来真的很蠢。问题是,就算不是放在最上面,她也从未在盒子里看过这支表,何况这个珠宝盒又不深,里面的首饰也没多到那种程度……,再说,她为什么要把手表放在这个地方呢?毫无意义嘛。
表是找到了,但苏菲甚至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真令人难以想像。
二月八日
掉钱是有的,但多出很多来,那就比较少见了,特别是也很难解释。
我这两个小朋友苏菲和文森有一些计划。关于这点,苏菲在给华乐莉的伊媚儿里讲得很含蓄。她只说「还没有很确定」,不过她很快就会跟她宣布,而且保证她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总之,苏菲打算出让一幅她六、七年前买的小幅油画。她在她熟的那个圈子里放出风声,结果前天卖出去了。本来开价三千欧。好像是个很合理的价钱。一个先生先来看了。之后又有个太太。后来,苏菲同意以两千七成交,条件是需付现金。她把钱放进一个信封袋中,收在小写字台中,不过她不喜欢家里放太多现金。于是文森今天早上帮她拿去银行存,而无法解释的事情就是在那儿发生的。这件事对文森的影响似乎很大。从那以后,两人好像常常会争执个没完没了。信封里有三千欧。但苏菲坚持两千七,文森也不让步,明明是三千。没想到我碰到的原来是一对这么固执的夫妻啊,呵呵。
吵归吵,文森也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苏菲。他甚至跟她说觉得这阵子她的「行为很奇怪」。苏菲不相信他已经察觉出什么异状。她开始哭泣。他们谈了很久。文森说要去看医生,尤其是这种节骨眼上。看来我们这对青年才俊果然有事情在秘密进行中呀。而我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们的人了。
二月十五日
前天,苏菲到处都翻过了。她的卡不会骗人,她借了两本书,她翻过所以记得非常清楚。没细读,只是大略翻过。她会借这两本纯粹是好奇,因为几个星期前看过一篇文章。它们长什么样子她都还历历在目。但就是找不到。亚伯兰特和一本专业辞典。如今,什么都会让她大惊小怪,这个苏菲!一件芝麻小事,也可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打电话到资料中心去要求续借,但对方说书已归还了。那个图书馆员还把日期念给她听:一月八日。她查了一下她的行事历,那天她应该是去了郊区拜访客户。有可能顺路就……,然而她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来自己那天曾经去还书。她还故做轻松地——觉得「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再给他雪上加霜」,她是这么给华乐莉写的——问了文森。两本书都还在资料中心里,没被借走。她实在忍不住,特别跑了一趟,她想知道自己是哪个时候拿回去还的。果然没错。我看着她走出来,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啊!
二月十八日
八天前,苏菲主办了一场记者会。他们有一批重要的古书要拍卖。记者会后有自助餐招待,她拿着数位相机拍了很多记者大大、公司主管和食物的照片,打算登在公司的内部刊物上面,同时也提供给媒体,免得他们还得出动摄影师来拍照。然后,整整一个工作天,以及一部分的周末,我看她都待在家里的电脑前弄这些照片的图档,修片,调大小……,这些照片都是要寄给主管和所有出、缺席都包括在内的记者。她把处理过的图档都放进一个叫做「211记者会」的档案里,然后以附加档案的方式附在一封伊媚儿中。事关重大,她犹豫半晌,又检查一遍,再修几下,再重新检查。我都可以感觉出来她的不自在,八成事业前途都在这上面的关系吧。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不过在按下「传送」前,她仍不忘先存档备份。我每次从网路骇进去她的电脑时,都会非常自制,就怕被她发现。不过这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趁她存档备份的时候,我在档案里又加了两张照片。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色调,保证纯手工。只不过内容既非食物,亦非记者大大或重要客户,而是他们公司的媒体公关正在希腊的艳阳天下帮老公吹箫。可惜照片上的老公不像媒体公关那样,一眼就认得出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皮耶·勒梅特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