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害人生前的牙科诊疗档案很少,只有薄薄的两页纸,对被害人的自然情况登记如下:苗淼,女,出生于1975年2月8日,已婚,居住地为楚原市小韩村美语家园。
我说:“嘿,美语家园,和我是邻居。”
沈恕说:“你家和那小区只隔一条马路,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
我白了他一眼,没接话。小韩村离市区很远,城里人去过的不多,我印象里从未向沈恕说过我家住哪,可他随口就来这么一句,好像事无巨细都在他掌握之中,难免被弄得心里咯噔一下。
沈恕装作没看见我对他的不满,说:“那片是光明派出所的辖区,他们报上来的失踪人口里没有叫苗淼的,这里面有蹊跷。”
听听,又来了,全市派出所报上来的失踪人口有几百人,他咋就那么肯定,还具体到某个辖区。
不管他是有意卖弄,还是纯属自然的对话,我都对他表现出来的超强业务能力感到不快。当然,这种不快在我们共事几年后已经转化为绝对的信任和佩服,但在当时却如鲠在喉。像沈恕这样的人,无论怎样低调和亲切,都难免给同事带来压力,需要时间去适应和接受。
夏怀瑜觉察不出我的细微反应,说:“这个苗淼我有印象,长得不错,穿戴时髦,出手很阔气,好像经济条件很好的样子,”顿了顿又说,“有人议论说看她的气质,好像‘二奶’似的。”
沈恕说:“她就诊时有人陪着吗?”
夏怀瑜摇摇头说:“没有,都是一个人。”
出了医院大门,沈恕对我说:“苗淼已经结婚了,妻子失踪,丈夫却不报案,一定有猫腻,咱们这就跑一趟美语家园。”
运气不错,我们把苗淼的丈夫堵在了家里。
这是一套两房两厅的公寓,装修得华丽而俗气,室内脏乱不堪,气味难闻,方便面盒、烟头、空酒瓶、臭袜子扔得到处都是。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眼圈乌黑的男人萎靡在沙发里,愣眉愣眼地看着我和沈恕。
沈恕认出那个男人,叫一声:“李大坤,苗淼的丈夫原来是你。”这个李大坤吸毒,曾参加一个盗窃团伙,被沈恕处理过。
“沈……队,您咋来了?我最近什么事也没干。您……您老可好?”目光迷离而空洞的李大坤也认出沈恕,条件反射似地哆嗦起来。
“得,我比你还小着几岁,就被说成‘您老’了。别胡扯,说吧,你老婆呢?”沈恕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李大坤拍了下脑袋,说:“我老婆?有日子没见了,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
“你自己的老婆不见了也不知道找?”我有点听不下去。
“没地方找,要不您跟我说说她去哪儿了?”李大坤咧嘴着苦笑。
我看看他的居住环境,这确实是一种与众不同的生存状态,他们似存实亡的夫妻关系也可以想见。我说:“苗淼当初怎么会嫁给你的?”
李大坤“嗤”了一声,说:“她还能存什么好心,还不是看中我老爸有钱。谁知道老东西死得早,留下的钱还不够我自己花的,她还能跟我过苦日子,早出去勾三搭四了。”
沈恕听他说得不像话,提高声音说:“行了,别着三不着两的。我告诉你,苗淼被人杀了,今天我们来找你,就为这事。”
李大坤吓得从沙发上骨碌下来,细成麻秆的两条腿颤抖不止,眼睛瞪得像要从眼眶里迸出来,哆嗦地说:“被……被人杀了?是谁……谁干的?在哪……哪儿杀的?”
沈恕盯着他的眼睛说:“你慌什么?”
李大坤说:“我慌……慌什么?我没……没慌。”
沈恕说:“你慌了,可是没伤心,你们夫妻一场,难道一点不念着她的好吗?”
李大坤惊魂稍定,说:“她有什么好,她对我有什么好?她把我当成人肉提款机,钱花没了,她就不回这个家了。结婚好几年,我连她做的饭都没吃过,她对我有什么好?”
“她不回家,住在哪里?”
“不一定,她自己有个窝,专门和野男人过夜用的,有时住在酒店里,有时候还回娘家去住。”
“她不用工作吗?”
“怎么不工作,她是省电视台的记者,不坐班,工作轻闲得很,时间又自由,下了班没事做,就去卖身。”
“你嘴巴干净点,想清楚再说话。”沈恕喝斥道。
李大坤翻了翻眼,没吭声。
“她平时都到哪里去认识别的男人?”
“不知道,懒得问,这骚婆娘本事大着呢,走在马路上都能随随便便勾个男人。”
“她有长期往来的关系比较稳定的相好吗?”
“没有。不知道,我也不太清楚。”
沈恕吼道:“到底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李大坤支支吾吾地说:“我……不太清楚。”
沈恕感觉李大坤遮遮掩掩地没说实话,敲打他说:“李大坤,咱俩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一清二楚。你最好和我说老实话,不管是配合办案也好,是给苗淼报仇雪恨也好,免得最后你自己择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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