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一边翻看照片,一边说:“没有,这些是最有价值的照片。”
沈恕提醒他说:“只要是和苗淼相关的影像资料,都有可能成为间接证据。”
王志还是摇头,说:“跟踪苗淼是一笔小生意,雇主也出不起钱,交了差就算两清,哪还会保存什么底档。”这个回答彻底打消了我们心中留存的一点希望。
此前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志的助手王鹏突然说:“师父,我手机里好像还有几段和苗淼有关的录像,一直没删。”
“没实际内容,录像质素又差,算了。”王志不以为然地摆摆手。
沈恕说:“既然说到这了,就让我们看看,又不搭什么工夫。”
王志不好继续阻拦,只白了王鹏一眼,似乎怪他多话。
王鹏的手机很旧了,显示屏上布满划痕。这不好怪他,只能怪王志又让马儿疯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调出几段视频,影像质素不算太差,可以分辨出人的五官和穿着打扮。一共有五段视频,每一段都围绕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主角,看模样就是苗淼。有她昂首挺胸走进夜总会大门的,有她喝得醉醺醺地放肆狂笑的,有她踉踉跄跄地登上出租车的。
王志说:“这些视频都是苗淼的独角戏,没有她和嫖客在一起鬼混的镜头,所以价值基本为零。我事先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语气中明显流露出不满,这也说明这人控制欲很强,别人违逆他的意思,老大的不乐意。这种浅薄的个性恐怕做不好侦探。
沈恕像是迟钝得听不出他的不满,指着最后一段视频说:“不都是苗淼的独角戏,这里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王志伸长脖子凑过来一看,说:“那是出租车司机,和她八竿子打不着。”
这段视频很短,只有一分多钟,那辆出租车停在夜总会门前的一棵大树下,半个车身都被大树挡着,苗淼看上去喝了很多酒,跌跌撞撞地走到出租车前,拉开车门就栽倒在后排座位上。
出租车司机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在视频里仅看得见鼻头、嘴和下颌。苗淼上车后,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对苗淼说了句什么,随后又侧过头来,嘴唇一张一合,说了许多话,持续约一分钟时间,然后出租车不急不缓地开动,视频结束。
在视频最后一秒,我看清了挂在出租车尾部的车牌——FA06347,虽然画质不是很清晰,但出租车启动的一瞬间,夜总会门前暧昧的灯光恰好打在车牌上,两个字母、五个数字端端正正地出现在画面中央。我激动得心里狂跳不已,看看画面上显示的时间,2002年6月12日,是发现第二组碎尸的前三天,时间也非常吻合。
沈恕虽然不动声色,但两眼也熠熠放光,他指着视频上的出租车问王鹏:“这个司机的模样你看清了吗?”
王鹏摇头说:“他一直坐在车里没出来,我又躲在他车子斜后方的角落里,始终没看见他的脸,我的工作是监视苗淼以及和她有暧昧关系的男人,这个司机对我们来说无所谓,完全没有留意他。”王鹏一边说,一边审视着沈恕的表情,他似乎意识到这个只露出小半面孔的出租车司机事关重要。其实,没看清司机的长相也不要紧,只要有车牌号码,就能查到他的身份。
沈恕把王鹏的手机握在手里,说:“这部手机可能是重要证物,暂时归我保管,你回头去刑警队领一部手机代用。”
王鹏期期艾艾地答应一声,看上去表情很紧张。
原以为近二十个昼夜的攻坚战,终于撕开了重重幕帐露出一线曙光,谁知在希望中苦苦等待一夜,令人失望的消息却从前方相继传来。
FA06347,这是一个伪造的车牌。根据车管所记录,这部车牌原属于一辆大货车,因车辆报废,车牌号被收回,一直没有再向外发放。
这使得驾驶这辆出租车的司机上升为重要嫌疑人。他不仅是苗淼遇害前曾经接触过的人,而且车牌号码与那个目击证人——络腮胡子出租车司机提供的车牌号尾数吻合。更重要的是,车牌是伪造的。其目的是非法运营,还是为蓄意的犯罪行径进行掩护?
当然,这也使得案件的侦查过程愈加曲折。这辆出租车的型号、颜色,都与全市数以千计的出租车毫无差别。技侦部门已经对视频中有关这辆出租车的几个画面进行过反复检验,确认车身无剐蹭、损毁、修补痕迹,无法据此追查车辆来源。事实上,这辆车真的是出租车还是其他车辆伪装的,都无从确认。
出租车司机的样貌特征非常模糊。从他坐姿高度分析,身高约170厘米,体重在60公斤到70公斤之间。五官中只有嘴部较清晰,有约一分钟的时间都在张张合合。鬧鉴于同车的苗淼当时处于酒醉状态,他这段时间应该都在自言自语。
我坐在技侦处信息中心的办公室里,把这段视频翻来调去地看了几十遍,不放过画面中的每一个细微之处。其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细节是,这辆出租车等候的地点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面,重案队已经实地考察过,视频中的大树与夜总会后面的一个角门相对。夜总会正门是供顾客进出的,人流量大,打车的人多,绝大多数出租车都等候在那里。侧门仅供工作人员使用,由于夜总会雇员大多通宵工作,有的有私家车,夜间乘出租车的人很少。所以,这辆出租车等候在那里,很可能是特意在等待苗淼,如果这个推断成立,那么就排除了凶手随机杀人的可能,可以确认这是一起蓄意谋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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