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如果我可以忍住不呕吐,那我该做什么?”
事实上,她已经决定继续下去,是电梯里的恐惧让她做这个决定的。刚才她还不相信她能克服自己的恶心感。她一离开停尸间,袭向她的不是丹尼,而是另一个同样有威胁性的“熟人”,那就是她的恐惧。
当然,当她拉出艾瑞克并且检视他的口腔时,她觉得很反胃,也充满厌恶。但她害怕吗?并没有。当时她内心一点也不害怕。在过去几小时里,丹尼已经从她的意识里消失。这一场“遥控”的验尸,让她完成了过去几个星期就算做梦也做不到的事。和尸体共处一室,闻着那越来越浓浊的气味,而且要触碰尸体……整个感觉再怎么不舒服,还是比那不理性的、压抑的恐惧好多了。几个月来她一直遭受这种恐惧的折磨,甚至为此逃到赫格兰岛。
宁可呕吐,也不要恐惧。
当她心里想着,等这一切过去后,她要把这句话印在T恤上面,她就忍不住微笑。也许他会成为她漫画里的主角。
“把刀子放在下巴的下方,刺进肉里,然后往下划到胸骨。”赫兹斐指示说。
她再次戴上手套和橡皮围裙。冷水从花洒流到脚边的水槽。她照着指示做,完全不想去思考冷水会混着什么东西。
“真的可以这么做吗?”琳达看着尸体的喉咙问道。男人在死前不久一定刮了胡子,她看得出来刀口在粗糙的皮肤上留下的小伤痕。
“我是说,一个门外汉不可以从事解剖工作,是吧?”
“我说可以就可以,琳达。你是我手臂的延伸。不用担心,所有责任我来扛。”
“包括我的梦魇吗?”
赫兹斐在电话那一头沉默不语。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动作。
刀尖无声无息地刺入上层皮肤。她以为会看到血,至少会有涓细的血流从伤口流出,但是连一滴血都没有。
你根本就可以待在这里,你这个孬种。琳达想到艾德,然后自言自语说:“这不是人。不是皮肤。这只是一个假人。”这种感觉其实很像美工刀划过坚硬的橡皮泥。皮肤亳不费力地划开了,切口形成两个往外掀的深黄色棱角,由此可以看见红褐色的肌肉组织。
“好了吗?”赫兹斐问说。
“你指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你切到胸膛时,就从下巴那里重新划一刀。但这一次请沿着下颚从左往右切。”
“你为什么要压低声音?”琳达问道,赫兹斐向她解释说,他不想被别人听到他在说什么,因为现在有人坐在邻桌。
邻桌?他妈的我在替你干脏活,你在那里干吗?
琳达的紧张转为愤怒:“妈的,我就不能直接从脖子那里刺下去,然后把那黄色东西拿出来吗?我从外面就看得到那颗胶囊在哪里。”
“绝对不行。请照我说的话去做。不然的话你会破坏那个东西,然后所有线索都会消失不见。”
“等一下,”琳达放下刀子,她已经用那把刀子切开右侧下颚骨下方的皮肤,“这东西会不会爆炸?我是说,它会不会是颗炸弹?”
“不太可能。如果凶手要用这种方式杀我的话,他在第一具尸体里就已经放炸药了。”
赫兹斐的话听起来虽然很笃定,却不是那么有说服力。显然他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希望你是对的。”琳达回到解剖台旁。当她完成后,她问赫兹斐说,割了一个很粗糙的尖角会不会有问题。剪口在气管左右两侧形成两个直角三角形。
“你做得很好。”虽然赫兹斐看不到,他还是赞美了琳达。
琳达知道这只是一个步骤而已,但他温柔的声音让她冷静了一些。“现在呢?”
“现在你必须利用双手。一手拿刀,另一手拿镊子。”
琳达从器具桌上拿起工具。从听筒里,她仿佛听到餐具的声音。
这个家伙在吃饭吗?
“跟我们处理眼皮部分时一样,”起初教授的音量比较大,现在声音再度压低,“抓住皮肤的褶皱,然后以刀子破坏脂肪组织。”
“破坏?”
“抱歉。我是说:把皮肤尽量拉高,然后水平切除皮下的脂肪组织。刀口必须保持水平,每一刀都划向胸膛两侧,就像把肉去骨一样。”
“保罗?”
“怎么了?”
“拜托,不要一直拿食物或煮菜来比喻。我觉得很恶心。”
赫兹斐再次道歉。
这不是人,只是个假人。你是在上艺术课,等一下要描绘假人的内脏。
在解剖刀底下,皮肤宛如脱胶的地毯一样脱落。当她用这个方法切开下颚区域和喉咙时,可以从下巴尖端直接看见嘴里。
“还有一块肉在嘴里。”她气喘吁吁地说。
“这个就是我们所谓的舌根。凶手不会剪下整根舌头。你可以把那残余的部分……”
“切下。”琳达接话说。
“不,不是切除。把刀尖直接插入嘴里下颚中间,从门牙后面往下划大约五厘米。然后把刀刃拉到两边下颚枝的背面,直接在骨头上,往左右两边划。用一只夹子或镊子,就可夹到舌头剩余的部分,把它往自己的方向拉,然后用刀子切开咽喉的黏膜,直接穿过锥体。然后就可以轻易将舌头剩下的部分切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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