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卜福警告的是个中年人,他对卜福的语气并不介意,而是频频点头,因为他对刺行内情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人正是专驻瀖州户部监行使顾子敬。
齐君元没能杀死他,并不是因为齐君元妙到毫巅的刺局出现问题,而是顾子敬得到讯息后并没有准备逃遁,而是直接设了个反局。用巡街铁甲卫震慑逼迫刺客赶紧动手显露行迹,而他回府的车里则用个身形、体重差不多的手下衙役替代。同时在三桥大街以外布置好右虎营官兵,一旦刺客出手,他们将会把三桥大街上的人全部控制,把刺客揪了出来。这样才可以知道为什么要刺杀自己,又是什么人在幕后指使,从而找到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
“顾大人请看,这石栏杆上有个坑点。像是什么尖锐物击戳出来的。所以那刺客确实是从桥栏上下去的。”卜福果然不愧为“神眼”,没多久就查找出一个别人没有发现的关键点。
“这会是个什么尖锐物?对他能起什么作用?”顾子敬对这样一个比芝麻稍大的坑点感到不可思议。
“从位置上看,应该是个单钩或单指爪一类的器物。后面系绳索后可助力攀爬,也可以当做武器攻杀目标。”卜福只能大概介绍,因为他对这类奇门器物的了解也不是太多。
“缘绳索缓缓入水,也可上船,嗯,或是躲在了桥底下。”顾子敬一连想出三个可能,这显示出他对刑辨也颇有经验。
“都不可能,首先时间上不允许他缓缓入水。而且就算入了水,气息再悠长也最多是潜游二三百步,仍然是在兵卒控制的范围内。上船和躲在桥底更不可能,我估计铁甲卫第一时间就是查找这些地方。”卜福说完后看了两个铁甲卫一眼。两个铁甲卫都朝他点点头,其实之前他们已经反复向不同的长官汇报过当时的情形,在不见目标之后,他们会同右虎营兵卒将河道、船只、桥底都细细搜索过。
“石栏上留下较深的坑点,细看的话可以看出坑点呈横坑,这是此点的悬挂物有摆动才会出现的现象。所以刺客的确是跃出了桥栏,但他却利用挂钩和绳索将自己摆荡起来,然后直接落足在河岸上,而且是案发现场这边的河岸。”卜福的语气非常肯定。
“岸上的落足位置也不是岸堤,而是那棵斜出水面的大柳树。时机掌握得很准,那边马车中刺杀不管成不成,此时街上定然是一片混乱。铁甲卫会往马车围聚,街上百姓会四散奔逃,店家会避入店中。没谁会注意到有人会借助河边大树的枝叶遮掩上岸。刺客上岸之后应该不会走太远,因为右虎营军卒已经进街,他最多只能跑到水槽边上。而此处能够躲藏住一个人的也只有那水槽,刺客可以用钩状器物和细绳索将自己平吊在水槽下面,贴近水槽底面。这样的话除非有人趴在地上探头往上看,否则是无法发现到他的。”
三桥大街的案发现场已经被官兵严密封锁了三天三夜,如果卜福所说的话成立,那就意味着刺客还在这里。
所以卜福才说完,身边几个铁甲卫还有顾子敬的贴身护卫立刻领会意思,一起拔刀抽剑纵身往前,将水槽团团围住。
远处的右虎营兵卒见此情形也各持刀枪围拢过来。
顾子敬则吓得一下躲在他自己私聘的两个高手身后,因为他想起刚才卜福说过,刺客对失败的刺杀会进行二杀、三杀,而自己现在这位置完全有可能在刺客一招夺命的第二杀范围之内。
“玉石磨轮的水槽是被利用来刺杀的一件器具,但谁都很难想到,使用完这个刺杀器具的刺客仍旧回到原来的位置,而且就藏在自己用来杀人的器具下面。更何况还有铁甲卫为他证明他已经上桥,不知从何途径逃离。难以想到的才是最安全的,难以想到的才可能成为第二轮刺杀的最佳位置。如今这样的刺客高手不多了,只可惜今天有我卜福在,总不能放过了你。”
说完这话,卜福从腰间抽出铁尺,穿过将水槽团团围住的人墙,往水槽边慢慢逼近。
水槽很安静,连接河水的进口已经用木板闸住,只有很少很少的水从缝隙中流入,最后再从尾端圆管滴落。
围住的人很多,但这周围反比刚才更显得静谧。水滴滴落的声音似乎变得越来越响,震颤着下面的水面,震颤着这些人的耳膜,紊乱了呼吸和心跳。
张松年混在行防营的骑卫中间,顺利到达军营。巡察完有关事务后已然是天接昏色、日俯岭头,西望河、临荆城在山掩树映之下已经开始转为墨碧之色。张松年婉拒了几个大队正(一种军职,相当于百夫长)的晚餐,依旧是兵卒装束混在骑卫中间往回赶。军营至城中衙府驱马虽然只几袋烟的工夫,但张松年为人谨慎,是不会为一顿晚饭而致使自己在夜色全黑时仍在外奔行的。
骑卫的马群刚进西城不远,突然从巷子里涌出一片春色,挡住了马群的去路。
“军爷,进去玩会儿呗。”“军爷,进去歇息歇息吧,喝口奶再走。”“最近生意不好,军爷照顾照顾。”……
原来拦街的是近营巷里各家妓房的姑娘。近营巷里的姑娘都是没姿色没才艺的,有些甚至是连揽客话都不会说的末流货色。她们在繁华州县实在混不下去,无奈之下只好来到人稀产薄的临荆县混饭吃。平常这些妓房的姑娘都是坐房不出只等生意上门的,可是今天奇怪了,怎么一下子都涌到了街上来拉扯客人。而更奇怪的是这些姑娘今天一下都娇美艳丽了许多,声音也变得麻酥酥地诱人,难道这里的妓房同时到了大量新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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