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江三湖十八山辖下帮众贩卖私货的事情,大周南北边界守城官吏都有奏折送至兵部、户部。当时周世宗尚未继位,太祖郭威病重,所以这等民间匪盗之事赵匡胤便全权做主行事。赵匡胤知道这种帮派跨几国范围,要么不打,要打就要双管齐下。堵路断行,同时还要直接进逼总舵。但对付这种草莽组织,调动大批军队不值当,而且军队围剿也不一定能达到预期效果,反会引起邻国的猜测和戒备。于是赵匡胤决定派遣薜康带鹰队、狼队出击,采用寻踪追迹、疾速暗袭的剿灭方式。
薜康与梁铁桥几次对抗纠缠后发现,这个草莽枭雄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对付的。首先来说,梁铁桥不是个莽撞无脑之人,他手下帮众遍布各处,包括官府之中也有他的帮众或他买通的耳目,所以消息灵通,很少有被鹰、狼队堵住的情况。往往鹰、狼队还未动作,他们便早早避开。另外梁铁桥手下虽然不乏高手,但他们帮派规矩中明文规定不得与官家人动刀枪。所以那些贩私货的队伍一旦遇到鹰、狼队,马上弃货逃跑。薛康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后,便一直东扑西追,根本无法触及到梁铁桥的痛处。既未能把所有私货暗路堵住,也未能寻踪觅迹找到他的老巢。
但薜康也不是善与之辈,连续失利后的他亲自带队潜入南唐,在长江二十八渡暗渡设铁锁横江局。断了梁铁桥两条最为重要的私货通路,并相继毁了这两条通路上的三个分舵、十三个据点。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梁铁桥在遭此重击后将计就计,在一批货物中暗藏毒水蛭,然后故意被查出,以此毁掉鹰、狼队一百多名特遣卫。同时他趁鹰、狼队遭受重击混乱之际,明目张胆地从他们控制的渡口下手,夺了吴越国进奉大周的皇贡。
但皇贡并非可以抢的财富,有时候它会成为一个大祸害。就因为兵荒马乱、盗匪四起,大周都在驮运皇贡的车辆上暗中装设了“车行子午漏”,只要车子一动,车辕便将漏口打开,然后定时落下一滩细沙。薛康就是循着这些细沙找到了梁铁桥江中州的总舵,那一场昏天黑地的大战双方战了个平手。鹰、狼队占装备、阵势先机,群战群斗让一江三湖十八山无从抵挡。但一江三湖十八山高手众多,个人技击术高强,又熟悉环境、机动灵活,所以偷袭、水战、芦荡战让鹰、狼队吃了大亏。
其间薜、梁二人先后照面两次,但都未出手交锋。只凭言语搏杀、气势争斗他们就已经清楚谁都胜不过谁。
此战过后梁铁桥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这个一江三湖十八山的总瓢把子觉得总舵处已不保险,于是将帮中事务交与他人。自己带着一些得力可靠的高手奔了金陵,成了南唐韩熙载府中的秘密宾客之一。
但贩卖私货之事却没有能禁止,反而愈演愈烈。不但一江三湖十八山的帮众为囫囵嘴肚提命冒险,而且有更多的寻常百姓加入这样的队伍。
赵匡胤审时度势后也撤回了鹰、狼队。因为他可以对江湖盗匪、草莽贼寇下手,却无论如何不能对求生存、养家小的百姓下手。同时他也悟出了一个道理,如果自己不剿灭梁铁桥的一江三湖十八山,那么这个帮派的存在其实可以在国法之外另成一套规则。这规则虽然与国法有相对立的利益之争,但它也是对国法不足之处的一种弥补。现在失去了这个规则,私货贩运反变得不好控制了。所以当自己尚无法全盘控制局面时,应该让出部分利益给别人,让别人为了抓住这点利益去替自己管理局部。等自己完全有能力掌控全局时,可以先收回别人管理局部的能力,然后再收回属于全部的利益。这样不管别人愿不愿意,他都已经只是被利用后抛弃的一份子而已。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赵匡胤便很好地运用了这个道理,利用别人给自己打下基础。而当他自己的基础成为高屋大宇后,他便收去打基础那些人的锤凿,以免他们再将高屋大宇的基础刨挖掉。
“薜将军,如果早些日子你对我许下这条件,我会感激万分。但现在说这话便显得将军你幼稚且无德。给我鱼骨,骗我让你肥豚,答应了你我岂不是被世人笑话。再说了,我现在已不再行江湖闲事,和将军一样,为明主效力,图求个世代功名正禄。”梁铁桥其实做过一番思想斗争才这样说的,因为薛康所许条件是即刻就能见利的,而且对整个一江三湖十八山数万帮众都有好处。
“既然梁大把子这么说了,那我就不与你啰嗦了。虽只少时未见,未曾想你如今已经不是做主的人了。也落得和我一样,浮萍所向随风意。不过你我之前还欠着一个对决未分高下,眼下这各自为主舍命奔波的事倒是给你我一个决胜负的机会。只是要提醒你,这种涉及一国兴衰的大事情,算不上浑水,却是个深渊。你别最后连点鱼骨都捞不到,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吞下只鱼钩。”薛康所说真的是别有深意,这也就是久经官场的人才能说出这番比喻。
旁边认真听两人对话的齐君元心中一动,薜康鱼钩之说让他突然有种异常的感触。自己擅长使用的是钩子,那么一个会用钩子的人会不会被别人也当做一只钩子?
“将军良言好意我谨记,为此在分胜负、决生死时我会放你一手。”梁铁桥故意装出一副慷慨豪情,但心中却为薛康所言震荡不已。“不过此时此地能出手对仗的可不止你我,别人家以逸待劳坐观虎斗,最终胜券操于谁手不可预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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