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面色纷纷一变,以为又来了一个抢宝者,我立即解释:“别担心,是我们的向导!”
村长的孙女梅丽找到我们,看到又多出三个人,疑惑地瞪大眼睛:“你们是谁?”
颜色只能继续骗她:“他们都是我的作家朋友,一起相约来舍利寺采风。”
另外三人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下子升格成了作家,尤其gān物女与猥琐男,不好意思地后退几步。
小姑娘仔细看着后面两位,点头说:“哦,原来作家都是这个样子,颜色姐姐真是作家中的另类。”
既拍颜色的马屁,又嘲笑后面两位,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从书包里掏出许多吃的,还有不少山区特产,她把最好的塞到颜色手里:“我说有同学来看我,就让我妈做了这么多。”
颜色却试探着问一声:“你爷爷是村长,是不是更了解舍利寺呢?”
“当然!”
“能不能问一下观音堂在什么位置,千万别说是我们让你问的,就说你自己好奇。”
“偶像姐姐的吩咐,我是一定要办到的。”
村长的孙女走后,我们继续在舍利寺探宝。
山风chuī走薄雾,下午仍未露出太阳,这山谷yīn气太重,终年不见日光,正是藏宝千年的好地方。
大家决定分头行动,各自寻找寺庙中的一部分,有的即便是废墟瓦砾,可能也藏有重要的线索。
我很想跟在颜色后面,她却厉声道:“我可不想和人平分宝贝!”
“你的书那么畅销,一定赚了不少钱,为什么还想探宝发财?而我是个不得志的小职员,就盼着天降横财改变命运。”
我委屈的表qíng让她低头说:“对不起,我来到舍利寺,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寻宝的过程。你还记得吗?大学时代,我们两个都很喜欢古典诗词,尤其是李后主的词。”
“当然,你是诗词社团的社长,而我是副社长。”
颜色闭上眼睛,抚摸一块残损的石碑:“我很想亲眼见到李后主的真迹,摸一摸他留下的遗物,也许能呼吸到他的灵魂。”
“人的灵魂会残留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里?”
就在我们怀古之际,却听到有人大喊:“发现观音堂啦!”
循着声音赶过去,猥琐男一脸怨气,gān物女却趾高气扬。原来,猥琐男在一个房子的门檐下,发现“观音堂”三个字。他不想声张就要走进去,结果被gān物女发现,便揪住他不放,喊来了其他人,不让他独吞宝藏。
现在,五个人都闯入观音堂,这里保存相对完整,有尊泥塑观音雕像,布满灰尘蛛网。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根据古老头临死遗言,宝藏就埋在观音堂!
颜色冷冷地念出一串字,末班地铁上印入心底的字——
“九龙山——舍利寺——观音堂——东窗——第四根柱子!”
观音堂就是这里,“东窗”呢?我掏出指南针,找到东边一排破烂的窗棂。
东窗边有一排木柱,从门口往里数起:“一、二、三、四……”
猥琐男抢先抱紧柱子:“第四根!这是我的!”
“这是大家的。”
gān物女的力道还蛮大的,一把就将gān瘦的猥琐男推开。
宝藏埋在这根柱子下!
教授拿出便携式铲子,我也带了把相同的家伙。两人挖破脚底的泥土,沿着木柱边缘挖了一圈,李后主的宝藏已呼之yù出……
我注意大家的神色,每个人都非常紧张,生怕宝贝出土的瞬间,被我们的铁铲挖坏了。gān物女又在想yīn谋诡计,最该提防的是猥琐男,会不会计划把我们全部杀掉,然后独吞宝藏?探险片里常有这种qíng节,背后必须长只眼睛。只有颜色不停给我递水,弯腰注意泥土里的动静。
半个钟头过去,已挖了一米多深,却丝毫没有宝贝踪迹。我们又把挖掘范围扩大,以柱子为中心在半径两米内,被挖了个底朝天,却依然空空如也。
“宝藏到底在哪里?”
难道——难道早就被人挖走了?
“既然是老头遗言,就一定不会有假!宝贝肯定埋得很深,否则一千年来早就被挖走了。”
我只能这样安慰大家,与教授两人挥汗如雨,附近地面全挖开了,外面堆满挖出来的泥土。直到huáng昏时分,整个观音堂都已挖空,深入地底超过两米。我和猥琐男跳到坑里,再由教授把泥土运出去。可是那么多泥土,并没有任何文物踪迹,最多就是些破砖烂瓦。
忽然,上头传来教授的大叫:“不对!我们全都搞错了!”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将我打倒,费力地爬出大坑,看到教授指着房梁说:“这不是南唐的建筑!还有这泥塑的观音像,使用的材料不会超过六十年。”
他来到一个窗棂前,用手电照亮墙角砖头,砖上刻着几个字——“1955年5月15日。”
“1955年?”
我几乎要晕了,教授面色凝重,沉声道:“显然,这间观音堂是50年代重建的。”
“那么宝藏呢?”
“也许早就被挖走了。”
“不一定!”颜色相信宝贝仍在舍利寺内,“也许拆除了原来的房子,迁址新建这座观音堂,宝藏依然在原址地下。”
“就算你的推理成立,观音堂原址又在何处?”
gān物女的追问让她默然,她不奢望在这片废墟中,再有第二个观音堂被发现了。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我们紧张地跑出去,废墟间多了一群男人。
不是当年僧人还魂,而是山下那一伙村民,为首的正是村长老爷爷——这把年纪还能爬上山来,身板好得不一般啊。
“你们在gān什么?”
老村长愤怒地看着我们,身后村民们各自举着家伙,仿佛斜刺里杀出来的绿林好汉。
猥琐男和gān物女缩到最后,只有我挺着胸膛qiáng打jīng神,不敢在颜色面前显得胆怯。心里却是怕得要命,唯恐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这些人会不会把我们杀了,埋在荒山野岭,成为古寺中的孤魂野鬼?
我战战兢兢地回答:“对不起,我们在进行考古发掘。”
“你们在找观音堂?”老爷子仰天长叹,“原来的观音堂早就被拆了,这栋房子是50年代新造的。”
颜色大胆地站出来:“那么旧的观音堂在哪里?”
“就在这附近,但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老头子义正词严,谁也不敢再追问下去,难道要告诉他我们是来挖宝的?要是被村民们知道,恐怕要被痛打一顿?就算挖出宝贝,也会被这些家伙抢走,弄不好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你们这些浑蛋,居然还想利用我的孙女,今天她问起观音堂,立刻引起我的警觉,带人上山查看,果然发现了你们。”
“对不起,可是——”
“别说了!”村长打断了颜色的解释,“舍利寺是九龙山的圣地,我们村民世代保护古寺。传说这里有李后主的宝藏,以前常有探宝者上山来,但所有进入这里的qiáng盗,全都离奇死亡了——这些可怕事件,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
大家的面色都变了,这么说来昨晚能活下来,也算是前世积德的庇佑?
村长厉声道:“你们都必须下山!否则发生任何意外,本村概不负责!”
看来没法使村长改变念头了,如果继续嘴硬的话,后面那些村民的锄头钉耙,可就会招呼到我们头上了。
颜色只能先示弱一下:“好吧,村长,我同意你的要求。不过,你看我们都千辛万苦上山了,就这么匆匆下山去了,多可惜啊!再给我们一个晚上,保证不会破坏寺庙,明天就会下山离开,好吗?”
六
寻chūn须是先chūn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入夜。
每个人都忐忑不安,围绕篝火四周,气氛如同最后的晚餐。教授仔细检查了观音堂,找不到任何古物的踪迹。附近一些大殿,确实是南唐建筑,但什么都没发现,恐怕早已被洗劫一空。
gān物女看着凄凉的月亮,忍不住低头哭泣,后悔不该来到这里,让自己吃了那么多苦,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色láng突袭。猥琐男更是怨天怨地,背了把铁铲,到处掘地三尺,奢望找到宝贝。
颜色痴痴地坐在台阶上,不想和其他人纠缠,我悄然坐到她身边:“你觉得还能找到宝藏吗?”
“不知道。”
“其实,我想感谢死去的古老头,因为他特别的遗言,让我们来到这里重逢。如果没有他的出现,没有这个传说中的宝藏,我们仍然孤独地流làng在茫茫人海。”
“你孤独,我并不孤独。”
她听出我话里的暧昧,冷冷地抛出一句话。
“是啊,你有这么多读者粉丝,天下谁人不识君?你怎么会孤独呢?”
“你在说反话吧!”但她也不生气,小女孩那样抱着膝盖,“你看过我的书吗?”
“对不起,从来没看过。”
“不屑一顾?”
我摇摇头:“常在书店看到你的书,但我总是拿起来又放下,不想勾起以前的回忆。”
“以前的什么回忆?”
毕竟四年同窗一场,颜色的话让我愣了一下,难道她不在乎那段青葱岁月了?抑或完全遗忘了过去?
当年,我和她都是同学眼中的另类,这年头怎会有人喜欢古典诗词?整天热衷于诗词社团,参加活动者却寥寥无几,有时只剩下我们两个光杆司令,尴尬地面对面读诗。她念柳永的《雨霖铃》,我就背辛弃疾的《水龙吟》,一个婉约,一个豪放,最后共同感伤,我们都是生错时代的人——这个熙熙攘攘的红尘,我们的心该放在何处?
我和颜色有个共同的偶像——李后主。
这个男人一生那么丰富多彩,又那么多灾多难。他的才华超越了时代,字里行间忧郁唯美,每一次恋爱都深深投入。他是个让女人痴迷的男人,也是个让武夫鄙视的君王。他天生是个艺术家,却错误地坐上统治者的王座,被迫担起复兴宗庙的责任,面对如láng似虎的敌人,根本没有能力保卫国家。他的命运早已注定,从温柔乡堕为阶下囚,留下满腹的遗憾惆怅,恰似一江chūn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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