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交了所有的粮食仍不够粮食税的人民饥荒了。
上层永远是第一个背黑锅的，最颠倒是非与恣意的则是直接掌管人民的官员，假如他并不是一个好官的话。
李大是李院长的名字，李二是李老头的名字。
一开始人们以为只要熬过这一年就可以了，日子虽然紧巴但人民的韧性是强劲的，可是，这荒年持续了三年。
没有天灾，只有人祸。
人如蝗虫吃掉了所有的在人类活动范围内的被子植物、裸子植物、藓类。
饥饿的人吃尽了了所有的生产者，而他们这些食物链顶端的消费者在这之前也已经将所有的次级消费者吃掉了。
土。
他们想到了一直哺育他们的大地。
含着泪，有骨气或没骨气，有骨气去死或没骨气去生的人吃下了土，如愿的死去了。
而剩下愿意活在世上而挣扎的人，不得已选择了吃人。
李二在他还年幼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他最疼爱的妹妹被他的父亲杀掉，把肉分给他们吃。
李二不想吃，他一闭上眼就会看到他妹妹死不瞑目、消瘦的脸上奇大的眼球。
可是其他人都很如常的吃下去了。
夜里，他饿的睡不着觉。
李大悄悄的爬过来，递给他一只小小的手掌，小声的说：“我给你留下的，吃了吧，不然你会活不下去的。”
李二颤抖着接下了它，背对着李大，如老鼠一样抖动着吃掉了他明明一直在抗拒的东西。
荒年终于结束了。
其他人都正常了，可是李二不正常了。
其他人都可以如常的生活，母亲又给父亲生了个女儿，其他人都很疼爱她。
可是李二不行，他还记得他吃掉的妹妹。
灾年中，人吃人，易子而食，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本就是人吃人。
那样的年代才是正确的。
在李二年幼的时候，那错误的年代给他留下了一道错误的疤痕，疤痕贯穿了他的一生。
他掐死了他的妹妹，当他的哥哥李大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面流泪的啃食着一只细细的胳膊。
李大的脸白了，他帮他隐瞒了这件事。
之后他不过是被打了一顿，因为刚从那样的年代过去，死人已经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但是不小心丢了妹妹也是一件值得打的事情。
是的，李大用走丢这个原因瞒了过去。
可是，李二他怎么办?
李二已经到了不吃人肉活不下去的地步。
但李大又能去哪里找人肉给他吃呢?
李大学会了偷尸体，在火葬还未强制实行的时候，头一天下葬，第二天夜里他就去刨，守灵那些天尸体就在腐烂，不赶紧刨出来，是真的会坏掉的，他还不想让弟弟吃烂肉。
后来，李大去城里打工，他学会了偷停尸房的尸体。
而也是那个时候，李二爱上了吃内脏。
李大掏空了尸体的胸腔，在里面塞上了报纸。
本来这件事一直无人知晓。
但是，一天他在这样做的时候被人发现了。
“原来那个一直偷内脏的人是你。”黑暗里一个人说。
李大被打了。
在他意识恍惚的时候，那个人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断我财路，说你是谁的手下?”
“我……谁也不是……我……我……是为了我弟弟。”李大断断续续的说。
“你弟弟?”那人反问。
“他不吃人活不下去。”李大咽了口气，话变得利索起来。
“……真有意思，你就跟着我混吧，希望你弟弟的胃口不要太大。”那人松了手，李大重重的掉在地上。
他活下来了，然后，他成了梁家的一条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弟弟终于有了稳定的人肉来源。
只要他的弟弟活下去就好了。在失去意识前，李大是这样想的。
等他再一次睁开眼睛，他就成为了李院长。
日子一点一点过去，李院长不得不承认他或许对他的弟弟有一种不一样的偏执，他一直以为那是一种爱，是爱护。
现在，他知道那还是爱，但是已经是男女之情了。
这份爱护究竟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是他为他隐瞒下他的妹妹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去偷尸体的时候?还是去停尸房偷内脏的时候?
李院长已经分辨不清了。
可是他没有胆量把这份爱告诉给李二。
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单身，李二也是如此。
他一直以为他吃人不近女色，可是事情败露后，他们逃到海边的时候。
曾经的李二，如今的李老头问他，“哥，你是不是爱了我很多年?”
李院长的身子抖了一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回答，“是的。”
“太好了，我也是。”李老头抱住了李院长。
之后两人紧紧相拥。
滔海而死。
在手牵着手，看海水漫过他们的脖子、头顶、世界的那一刻，他们是幸福的。
尽管只有短暂的时间，如同昙花一现的美丽，可他们的嘴角的微笑并没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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