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今年三月底离职了。他在最后的班会时说:「我希望专心当作家。」但班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是另有原因。〈小夜走钢索〉至今仍然没有出版,应该永远都不会问世了。因为,小仓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四月的欢送会上,得知他在春假时车祸身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车祸和其他详情,但我想起了由纪的喃喃自语。
去死啦……
——下课铃声响了。
「把心得从后面往前传。」班导师说。
最后,我还是只写了两成。大家都写得密密麻麻的。是不是该把电影大纲也写上去?有的人还画了图形文字。对哦,可以当成在发简讯。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要重写怎么办?我还得要补体育课呢!
——由纪,你会和我一起吃午餐吧?
*
不到一百个座位的狭小学生餐厅内,被下午要参加社团活动的学生占走了不少位子,我们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了三个人的座位。我、敦子和——紫织。
我排的咖哩饭队伍很快就轮到了,敦子和紫织排的汉堡焗饭却大排长龙。她们有说有笑,聊得很开心。这不干我的事,但我讨厌敦子每次发出笑声后,就回头看我一眼。难道她以为我会心生嫉妒?
当初希望和敦子之间有一个缓冲。
紫织适时出现了。
她在二年级时转入我们班,班上没什么人理她。或许是因为没有重新分班的关系,一年级时形成的小圈圈都不希望有新的成员加入。况且,她本身就有一种奇妙的阴森感觉,让人无法轻松和她攀谈。
不久之后,才知道她是从黎明馆高中转来的。上数学课,她不费吹灰之力解答了数学难题,担任学年主任的老师忍不住说:「不愧是黎明馆的学生。」她为什么要从名校转来这种名不见经传的高中?其中一定有隐情。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便当?
我用这种了无新意的方式向她打招呼。之后,紫织会不时加入我和敦子,但我仍然不知道她转学的原因。
她们终于端着热腾腾的汉堡焗饭回到了座位,我的咖哩饭都已经冷了。
「对不起,让你等那么久。」紫织说。
「早知道你也应该吃汉堡焗饭。」
敦子一坐下,就拿起汤匙捣烂了半熟荷包蛋的蛋黄。浓稠的蛋黄和白酱淋在汉堡上令人垂涎,但我绝对不会要求让我尝一口。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
敦子问紫织。
「暑假我要去东京的亲戚家,我不想留在这里……」
「要去东京哦!真羡慕。」
敦子夸张地表现出羡慕的样子,却不问我的暑假计划。她应该希望我问她,但我死也不会问。
「紫织,你觉得今天的电影怎么样?」我改变了话题。
「很感人,但不够催泪,我的感想几乎交了白卷。」
「我也一样。由纪虽然没流眼泪,但感想写得满满的。」
敦子酸溜溜地插了嘴。
我知道敦子写不出什么内容,她只是跟着别人有样学样而已,并没有真的深受感动。她既缺乏补足的想象力,也不具备足够的词汇,无法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表达仅有的一点感动。但是,我不相信紫织也写不出感想。
你一定是故意的。
「故意的?」
紫织露出困窘的表情笑了笑,然后将视线移向人潮渐渐散去的四周,沉思片刻后,轮流看着我和敦子,压低了嗓门问:
「你们有看过尸体吗?」
是指「站在我这边」(Stand By Me)那部电影吗?
紫织看到我们默不作声,继续说了下去。
「我在想,看了今天的电影能够哭出来的人,应该没有接触过死亡;正因为日常生活中无法接触死亡,才会轻易和主角产生共鸣,不假思索地流下了眼泪。我想,这件事应该可以告诉你们。」
紫织把视线从我们身上移开,开口诉说起来。
「我转来这所学校后,虽然很高兴你们和我做朋友,但其实也有点难过。你们两个人不是很亲密吗?不瞒你们说,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好友。
「那是我进黎明馆后,第一个跟我说话的女生。我们很有默契,经常很纳闷为什么我们的想法那么一致。我们想了很多有趣的事,每天都乐此不疲……她家住得很远,父母为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房间,我也常去她那里住。我们经常聊到天亮,上课迟到,结果被大人骂得半死,但我们根本不在乎。我们无话不说,我觉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似乎只有我这么觉得而已。
「今年二月,她无故旷课。即使她没有和学校联络,也绝对会打电话给我,所以班导师一大早就来问我。我立刻传简讯给她,但她没有回我;我打了电话,她也不接。我非常担心,就冲去她住的地方查看。
「按门铃没有人应答,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一进门,就听到淋浴的声音。原来她在洗澡,那我来吓吓她。我咚咚敲了敲浴室门,但是,完全没有反应。
「我觉得不对劲,然后就突然害怕起来,两只脚不停地发抖,但我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发现她倒在浴缸里。她用剃刀割腕,血流满地,脸色惨白。我虽然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状况,却深深感受到她已经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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