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执着于真实呢?这种执念只会陷你于危险中。”
林海绷紧嘴唇试图理解黑衣人的话:“你是说我在梦中,面对的反而是真实吗?”
“你我犹如隔镜窥物,所见无非虚幻迷茫。”黑衣的瘦高人影口中吐出难以理解的话语。
那辆汽车越来越近了,车灯的最后一丝光亮终于被暗夜所侵噬,道路彻底被黑暗所笼罩。林海听见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轮胎在雨水中无力地打滑的声音,还有尖叫。
护栏上擦起刺眼的金色火花,汽车的保险杠脆弱地扭曲,然后整个车身在巨响中倾覆,碎裂的车窗在雨雾中飞溅。车身在水泥地面上翻滚,发动机喷出火焰和浓烟,弯曲的框架结构在车身自己的重力下压缩了车身。毫无疑问,在这样的重压下,车内的乘客将会像是罐头里的鱼一样被挤扁。
失去控制的汽车在地上连续翻滚了五圈才停下来,此时它完完全全成为了一块废铁。火焰劈啪作响,在雨夜中铺开唯一的一片光亮。车中的两个人都死了。
“这并不是我的梦境,很陌生。”林海说。
黑衣人没有回答,而是说:“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它又要来了,快走吧。”
林海转头看去,梦境又开始缓缓坍塌。
“超越现实就能够发现真实,你并不是第一个探寻到这种地步的人,”黑衣人说,他的声音在颠覆梦境的毁灭之音中越来越小,“曾经也有人无限地接近真相,但是要付出的代价超过你的想象。而且你想要的真实……并无幸福可言。”
林海顺着公路延伸的方向狂奔,身后的漩涡越来越近。真搞不懂他自己究竟在干什么,那黑衣人到底是谁?还有刚才发生的,究竟为什么——
他看见了那场车祸?
头部受到了一次撞击,林海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眩晕。他看向山路旁延伸的围栏,心里一狠,用手扳住湿润的围栏,用尽全力撑起自己的身体,试图向山渊间跳去。山间的景色像是被石头击中的湖面般破碎,猛然化作了一团浓墨,他的手一颤。一刹那之间,围栏外变成了一片寂静而安谧的绿地,而林海则在几层楼高的空中。这景象真实得令人想要吐出来。
林海听到尖叫的声音,然后眼前一黑。
林海的眼皮在神经冲动的控制下张开到最大限度。他仍然躺在椅子上,T恤早已被冷汗浸透,过度分泌的肾上腺素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心脏的震动几乎可以震破他的耳膜。
他下意识地朝核磁共振机内看去,没有人了。已经试验完了?现在几点了?
他的身后传来不小的骚动,惊叫和大吼混合在一起。
“拉紧她的脚!你他妈的抱紧了!”
“一二三——用力!——”
林海意识到那是墨致凭的声音,声嘶力竭,一点也不像那个永远自信得讨人厌的学者。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想到脑壳里过电流似的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他的身子瘫倒在座位上。但他还是看见了房间外骚乱的根源。
走廊的围栏后,墨致凭和另外一个男研究员正拉着一个人的脚,全力把那人往回拽。那人头发散乱,半个身子都在围栏之外,在落下楼去前的千钧一发之际被墨致凭等人拉住了。有人要跳楼?林海脑袋里有些迷糊,他定睛看去,一阵骇人的惊恐与震撼让他想要趴在地上呕吐。
那挂在围栏上逃过一劫的人,是墨雅轩。
十一 被遗忘的历史
“门没锁,进来吧。”
墨致凭沮丧地推开门,整洁幽雅的院长室内静谧无声。
墨致凭过去是这个房间的常客。他曾经是赵建院长的研究生,而在更早的时候,他也是赵建院长的被监护人。他还记得趴在桌子上写作业的日子。但今天来到这个房间,他却没有一点舒畅的心情。
“坐吧。”
墨致凭忐忑地坐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压抑的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墨致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出了这样的事他本来就不想说话,但是不处理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赵院长的手交叉着扣在桌上,最后叹了一口气:“致凭啊。”
“院长,我……”
“冷静点,雅轩没什么事吧?”
墨致凭整理了会自己的呼吸:“雅轩没什么事,她只是受了点惊吓,不过她神经很大条的,休息会就好了。”
“你还是多注意点吧,”赵院长说,“自从开始这项研究以后你对她关心就少了很多。”
墨致凭低下头,又变成了赵院长前接受训导的孩子。赵院长总是这样,在进入正题之前,会和你很融洽地说其他的事,然而冥冥中沛沛然一股压力压在你的心上。
“……今天的事故,我负全部的责任。”墨致凭说,“是我没有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对于实验的危险性我应该有了解的……”
“你没有错,错的是我。”赵院长淡淡地说,“没有一名神经科学家会做好防止受试者突然跳楼的准备,这个实验的‘危险性’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可能危及参与者的生命。是我没有做好预防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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