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格勒图一言不发,倒背着双手慢慢向营地走过去,我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突然,这位蒙古大汉停下转过身来向我吼道:“你他妈的总有一天会栽到这个女人的手里!”我暗自松了一口气,青格勒图,这位蒙古男人,终究是重视兄弟情义的。
在独自驾车返回查干浩特镇的路上,我的脑海里依旧萦绕着青格勒图义正词严地向我提的三个条件:其一,早去早回,最迟于明天傍晚前必须带着狃兽印章归队,因为这枚印章马上就要派上用场了;其二,卓云欣赏印章的时候,我必须在场,而后印章始终要保留在我的身上;其三,要利用这次返回小镇的短暂机会,尽量打探一些蒙东集团的内部消息或人员动向,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期,不能大意。
我摇了摇头,感叹一番狱政思想工作的到位,连青格勒图这么爷们的人进去以后都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真是功夫啊!
第十八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中岛美嘉的《最美好的自己》是我很欣赏的一首日文歌曲,此时此刻,这首熟悉而舒展的乐曲正从车载电台里缓缓流淌出来,滋润着同样舒展的心绪.仪表盘右侧的开放式香水器散发出淡淡的幽香,好像是一片野柠檬与成熟芒果的混合味道,带有一丝青涩的甜腻。
车窗完全打开着,向后飞驰闪过的一棵棵古榆树依旧遒劲苍翠,古老的枝桠上生长着嫩绿的新芽。漫穿原始次生林的和风饱含着历史的沧桑轻抚着我的脸颊,我舒适地靠着驾驶椅背,吸着香烟,面带微笑。
从车窗远望,科尔沁夏季牧场的牛羊们已经踏着夕阳的淡黄色余晖走向远处的牧铺定居点,整片碧绿的草场被镶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膜,那条养育着草原生灵万物的西辽河,不知疲倦地蜿蜒流淌,宽阔纾缓的河面上粼粼波光,像是跃动着千百条熟稔舞蹈的鱼。天际线的远端,白色镶金的流云划破时空的静寂,与高空飞掠欢快鸣叫的百灵鸟一道演绎着无人知晓的自然乐章,而从云端俯望,行进在草原深处的越野车就如同一只顽皮而机灵的短尾土拨鼠,轻车熟路地穿行在越发苍茫的暮色草原,渐行渐远。
热望归家的我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查干浩特镇,把车停在小区的地下车库里,我频频按着上楼的按键,内心抱怨着电梯的谨慎与迟缓。没有按门铃,更没有大力敲击房门,我知道卓云就在我租住的房间,这是电话里早已说好的,慢慢旋转的防盗门钥匙加速着我早已狂飙的心率,心里想象着卓云看到我的突然出现那一瞬间的表情惊诧、嗔怪或欣喜若狂?
悄无声息中打开了房门,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剩女相亲的综艺节目,但是宽软舒适的沙发上没有出现熟悉的妖娆身影。我没有换鞋,把手袋轻放在茶几上,瞥了一眼开着门的卫生间,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房间,毋庸置疑,卓云肯定在卧室里等着我,莫非她已然知道我会在此刻出现而醉卧软榻?我脱掉夹克衫扔在沙发上,蹑手蹑脚地贴近卧室的仿欧式木门,右手轻轻旋转把手,我猛然推开房门跃进卧室!没有惊叫,没有羞赧,甚至没有任何声息,柔和床头灯的映射下,卧室里空空荡荡,只留有丝缕脂粉残存的暧昧。
我疯狂地寻遍阳台、卫生间甚至是储物柜,根本就没有卓云的影子!我不是早在几天前就暗示她我要在今天回来的吗?她不是和我说好了最近都要住在我家的吗?那么现在,人呢?我赶紧掏出手机拨打卓云的电话,一种熟悉的铃音从沙发座位的角落传来,她的手机不在身上!难道是出了变故?
我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诸如《这个杀手不太冷》抑或《关键第四号》等电影中曾经出现过的惊悚场景,会不会是科尔沁盗墓团伙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而先行下手了?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让一个冒着生命危险而千里远徙就为与我长相厮守的女人遭受任何不测与丝毫损失!手忙脚乱中,我拎起外套冲到防盗门口,尚不及触摸到把手,房门自动打开了!
卓云一袭粉紫色休闲装出现在我的面前,柔顺乌黑的长发很写意地拢扎在脑后,虽着淡妆却魅惑无限,一手拿着房门钥匙,一手拎着便捷菜篮,几款不同颜色的蔬菜中间,一条鲈鱼在塑料袋里甩尾挣扎,证明着生命的可贵。卓云粉嫩笑靥上的酒窝圆润,而深情幽邃的双眸正盯着我这涨红了的脸,果真是一脸的诧异。“你这么快就到家啦?”卓云微笑着,有点儿纳闷我的表情,“不打算让我进去吗?”她侧身从我身边钻进房间,还不忘记轻声带上防盗门。“你去哪儿了?”我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控制住自己已经超越临界点的情绪了。
“我去买菜了呀?下午我打电话给青格勒图,他说你已经出发了,你看你在电话里都不告诉我回家的具体时间。”卓云背对着我换鞋,“我挂了电话就赶紧跑到菜市场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鲈鱼,特别新鲜呢!”
无明业火三千丈,遑论求佛九万年!
我猛然拉住挎在卓云臂弯的柳条菜篮,重重地把它摔在客厅的地板上!“谁叫你去买菜的?!鲈鱼重药 还是命重药 啊?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才高兴啊?”我咆哮着,头上的青筋暴突,我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在“怦怦”跳动,执著而有力。
卓云显然是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散落在客厅地板上的莴苣、甘蓝、西红柿和西兰花,对了,还有一些剁好了的仔排和那条无辜的鲈鱼,浑身微微颤抖着,两道清澈的泪珠顺颊而下,滴落在她身前的实木地板上,似乎能够听得见珠玉交错的清脆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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