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桌前,黄向东肩上的轻伤仍然有些痛,从中午到晚上他几乎没改变过坐姿。他想了很多,决定离开这个人间地狱,什么“如意计划”,什么日记本,什么解救无辜,现在都和他没任何关系,他不想再继续潜伏下去了。
自从“鳄鱼”死在碇常重手上之后,这唯一的内应也没了,东乡村西门外的菜农被士兵驱散得干干净净。黄向东成了一只断线风筝,不知道和谁接头。他想到了藏身在凡塔季亚夜总会的“六指神”和他妈妈“小神婆”,如果去夜总会找这母子二人,应该能联系上吴站长,可那又怎样?吴站长绝不会让他退出,说了也是白费。
黄向东用两个小时拟了一份“如意计划”推进日程表,提出在三日后正式开始对如意病毒样本的最后研究工作,写完后直接交给北野政次。北野政次非常满意,这时黄向东又提出明天想带二十根圆木到安达试验场做感染试验,以筛选出一些对出血热有较强抵抗力的圆木配合“如意计划”进行。北野政次沉吟片刻后同意,但要他抽时间尽快回日本一趟,把“如意计划”的日记本取回来,黄向东答应得很痛快。
下午在细谷刚男和值班看守的陪同下,黄向东在监狱楼挑了二十个中国囚犯。细谷刚男边做记录边问:“三条君,为什么你挑的都是中国人?这里有很多身强力壮的苏联圆木,更适合在野外做感染试验啊。”
“你不懂,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一项专门针对中国的大型细菌计划,当然要选中国人来做试验了。”黄向东漫不经心地说。
细谷刚男表情夸张地“哦”了几声,连忙嘱咐值班员,“把三条君选定的圆木编号仔细记录好,明天上车的时候千万别弄错了,不然我扣你这个月的工资!”值班员连连点头,认真在本子上做笔记。很多中国囚犯在被选中时大哭大喊,他们在监狱里被关的时间从十几天到几个月甚至半年不等,虽然不知道731部队是做什么的,但见到那些被提出去的人都有去无回,就知道肯定不是释放走了。黄向东心想你们别喊了,我是在救你们呢。
挑完囚犯出了监狱楼,细谷刚男关心地问:“三条君,身上的枪伤好些了吗?”
黄向东笑着说:“已经好多了,只是被子弹擦破外皮,没伤到筋骨,问题不大。”心里却想,你这种人除了钱还会关心别的东西?
晚十一点钟的东乡村酒吧里,碇常重、贵宝院和冈本坐在包厢里正喝得热闹。贵宝院说:“碇常君,现在你应该相信三条少佐不是间谍了吧?我向警察厅打听过情况,那天附近有三个警察署出动了五辆警车,二十多名警察共同围剿,打死了五个中国人,据说都是共产党的间谍,专门暗杀日本高级人物的。”
“三条少佐肩膀中枪,但被警察成功解救,而他妻子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听说伊纪牡丹身中三枪,死的时候眼睛还睁着呢。”冈本边喝边说,神色中还带着几分恐惧,好像他也在场似的。
贵宝院脸色发白,“看来部队长不让我们随便离开部队是正确的,那些可恶的中国间谍,四处找我们的麻烦。”
冈本愤愤地说:“真搞不懂这些愚蠢的低等民族,我们千里迢迢到中国来帮他们发展建立繁荣的国家,可他们居然这样对待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帮助别人也有错吗?”
碇常重笑道:“对愚蠢的人,讲道理没有用。大和民族为了造福全世界,主动肩负起东亚共荣的重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的。三条洋平好像已经遇到过两次危险了,我真为他感到羞耻!”
“不管怎么说,他的嫌疑应该排除了,可到底谁是间谍呢?自从出了农妇事件后,现在部队中人人自危,都在相互怀疑对方是间谍。从满洲国雇来的女佣人和中国劳工也都辞退了,只剩下日本人,但大家还是感到很别扭,总觉得身边有间谍暗中监视着我们。”贵宝院说完下意识地四处看,好像附近就有间谍。
“发生这件事,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碇常重盯着手中的酒杯,缓缓道,“也许是他怕伊纪牡丹泄露他的间谍身份,所以假手中国人来杀掉她。”
贵宝院惊讶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难道有人会故意杀掉自己的妻子?”
碇常重连续发出几声冷笑,“人心难测,对什么都要保持怀疑,否则也许有一天,间谍的枪就会指在你头上。”
深夜的731部队总务部四楼,几个值夜班的人正凑在一起闲聊,用以打发无聊而漫长的夜晚。贵宝院天雄看到运输班的铃木光头走过来,笑着问:“你这家伙又来凑热闹了?”
“唉,值夜很难熬啊!”铃木光头揉着发硬的脖子。
冈本耕造从桌上的一只烧鸡上撕下一只鸡腿扔给他,“我说光头,你知道从哪里能打听到一些共产党的情报吗?”
铃木光头笑了,“我又不是特高课的人,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贵宝院说:“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们运输班的人什么都知道,快说吧!”
铃木光头啃着鸡腿,想了想道:“我听说哈尔滨有那种专门交易情报的地下黑市,不光中国人和日本人,还有朝鲜人、苏联佬和美国佬呢。那些人把情报纯粹当成商品来交易,不谈政治,不谈战争,也没人问你是谁,只认钱和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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