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子用手向上指了指,“还没有,我看到他在四楼的楼梯里和小林觉谈话,应该刚下班。”黄向东点点头,与那人告过别后,走进卫生间里,竖起耳朵倾听外面走廊的声音。过了几分钟,松下久森与人谈话的声音响起,由小变大,黄向东清楚地听到松下久森说:“三条洋平这个家伙,居然又回来查资料。石井四郎也太不把军医研究所放在眼里了,你明天告诉紫彩,凡是之前三条洋平留下来的工作资料,他只许看,一张纸片也不能带走!另外他在这里的来访记录和查阅记录必须让紫彩作记录,随时交给我看。牧野师团长对三条洋平的调离非常生气,上次我和他通电话时,他大骂石井四郎挖墙脚,我脸上也不好过。”
那人连连答应。两人谈话的声音由大转小,显然是下楼去了。黄向东在心里暗骂松下久森,他慢慢走出来,在楼梯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下楼。从侧楼向大门口方向走,看见松下久森与人分别,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去,黄向东连忙追上去打招呼。松下久森奇道:“你还没走?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
“我也是在紫彩那里刚查完资料,松下副所长能把我捎到电车站吗?”黄向东笑道。“当然可以,上车。”松下久森早就看到了他夹在腋下的东西,他没说什么,来到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前打开车门。
黄向东怕坐前排会让松下久森更容易注意到他夹带出来的日记本,便说:“还是坐后排吧,我有点累,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
松下久森笑着说:“还是坐前排吧,咱们聊几句,我把你送到前面的电车站。”黄向东不好再推辞,只得坐进前排的副驾驶位置。松下久森缓缓开车驶出军医研究所大门,守门士兵敬礼放行。
开出几十米后,松下久森有意无意地问:“文件袋里是什么东西?那么厚,难道是一块砖?”
“哦,是我之前忘在办公室里的日记本。”黄向东就怕他对这个东西感兴趣。可松下久森偏偏似乎很感兴趣,笑着说:“你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我很好奇,像你这样对吃喝玩乐都提不起精神的军人,每天的日记里都写些什么,给我看看吧。”
黄向东连忙拒绝,“都是些日常工作生活的事,有些涉及我家庭的隐私,这个……真的是不太方便给您看,很抱歉。”
汽车已经开到电车站,松下久森把车停住,转头看着他,“三条君,从军医研究所携带出来的东西,士兵都要严格检查。如果不是搭了我的车,这个日记本士兵恐怕要逐页查看,你是希望让士兵看,还是让我来看?”
看着松下久森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黄向东才知道这个老狐狸远比自己狡猾得多。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一个办法,于是只好把牛皮纸袋递给松下久森。在松下久森拆开绕绳的时候,黄向东透过车窗查看前后环境,心中暗暗做好计划:先在车里把松下久森打昏或直接弄死,把尸体藏起来,然后立刻回诊所将日记本交给美秀,让她帮自己偷偷逃回中国。或者打电话给奈良军用机场,以石井四郎的名义,用最快的速度搭上飞往哈尔滨的军机,只要到了中国,就有的是机会逃离。
黄向东额头渗汗,右手紧握成拳,盯着松下久森的脸。吴站长和小江等人曾经对他进行过短期训练,人身上有几处最脆弱的致命部位,打上就会奏效,比如后脑、太阳穴和下阴等处。一旦松下久森脸色有异,或者出言怀疑,他就用拳猛击松下的右侧太阳穴,这老家伙已经五十几岁,身体瘦弱,肯定经不住这一拳。
松下久森打开日记本翻了十几页,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后来他干脆哈哈大笑起来,合上日记本扔给黄向东,又叹了几口气,道:“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其实我也一样,只是和你正相反。”
这番话把黄向东说愣住了,什么也一样、正相反的,这老家伙是不是喝醉了说胡话?松下久森看到他疑惑的表情,说:“和你说实话吧,我最喜欢丰满的女人,可老婆又瘦又矮。如果不是她家里有钱,父亲又在军部任职,打死我也不会娶她。你不敢在外面找女人,怕传出去对前途有影响,好在家里还有个瘦女人做女佣。而我就没这个好福气了,只好冒险偶尔在外面打打野食。唉,去年就差点儿被她发现,抓得我脸都破了,研究所的人问起,我只好说是被猫抓的。”
黄向东将信将疑,脸上挤出尴尬生硬的笑容。松下久森拍拍他肩膀,“放心吧,男人之间的事我是不会乱说的。更何况我们还是军人,升到这个军衔不容易!哦,电车站就在路边,帮我把车门关严。”
看着松下久森的汽车驶远,黄向东心中的弦仍然绷得很紧,几乎快要断了。他怕松下久森用的是缓兵之计,也顾不上保密,打开日记本逐页翻看。见第一页上写着:
昭和10年2月7日
今天是小太郎满月之日,我要把他培养成像我这样合格的帝国军人。从今天开始写日记,等到小太郎也从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部毕业的那一天,我会把日记给他看,激励他为大日本帝国奉献出自己的全部。
昭和10年2月8日
为了锻炼小太郎的体质,我把他抱到外面放在雪地上,伊纪牡丹和叶子居然说那样会杀了孩子。愚蠢的人,没用的东西!他们不知道古代斯巴达人就是这样挑选刚出生的孩子,才训练出当时世界上最英勇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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